她委屈点头,紧紧搂住他,忍着彷佛撕裂全身的激疼,清楚看见他的压抑,她释然地朝他挤出笑,但笑容却在下一刻冻结,霎时清醒,脑子不再混沌。
忘了置身何处,她只是愕然瞪视眼前不到一寸距离之处,那堵栗悍坚实的精壮胸膛。
那是什么?她她……看见了什么——怎么会有朱色凤凰张翼而出,横亘在她与他之中?而且她见过,她见过那图样,是在何时?
“王、王上……有凤凰、凤凰在——”语不成句,她无法再问、无力多想,伴随他逐渐加深的律动,只余连绵泣吟。
“唯音,别管那些,别想它了……你只要想着我就行了。我喜欢你,而你……一点点也好,你……可喜欢我吗?”
她依旧无法回应。她怎样都不明白,颊上泪水不知不觉奔流而下,究竟是为了难忍的撕扯痛楚,或是因为渴求的快意陡然激增、教她承受不住;还是因为她总算能无愧于他,完成了她的承诺,献出了全心全身?或是因为……
她悔恨着自己明知故犯做了傻事——
让她真真正正属于了眼前这个她不能、也不该喜欢上的男人?
但是,他说他喜欢她呢……她不后悔,她不会后悔把自己交给他。
不论如何,她知道,彷佛永恒这一瞬间,他在她身上刺进了痕,在她心底刻下了印,从此他与她,不再只是远隔千里的陌生人,永永远远有了牵扯。
她猜不透,也不想再猜了,她只想跟着他起舞,让时间停伫在此刻。
他也不让她猜了,像是不知疲倦为何物,忘情地奔腾进犯,失了分寸,不再克制,无法压抑。
她眼前仅余一片炽红,只能随他诱哄引领,一同沉沦激昂跌宕的狂烈一潮中,不断翻腾堕落,忘了一切。
那一夜,就如他所宣告,除他以外,她无法再思考任何事……
直至黎明。
第9章(1)
新房里,龙凤烛,泪将尽,深浓的缠绵气息仍然漫开一室,久久不散。
不知何时起,房中每夜必点的宁神香气又飘了起来,枕在杭煜臂弯之中半醒的伏云卿像是想起什么,连忙在睡意尚浅之际,轻扯着杭煜垂落在她身上的发。
“王上,我……”
“老是说不听。”他似是不满地勾起搁在她颈下的臂膀,张唇轻啮她耳后。
“你该唤我什么?”
以往开骂都极为顺口,现在倒是扭捏。伏云卿抿着唇,要从他臂膀逃脱的唯一途径便是往他胸膛贴近,她只好无奈偎过去。“我……杭、杭煜,我想问你……”
“你说,我知无不答。但你知道的,要求总得要有代价。”声音里有着期待。她闻言迟疑了一会儿。许久,娇娇倦倦的声音才自夫婿的啄吻下细声挣脱出。
“我说……你身上似乎有着凤凰纹身?我怎么前一刻没见过,像是方才——呃,方才才会出现的?现在没了?”
“有吗?”他一脸不解,轻笑回问:“方才……是指何时?”
“何时?不就是、是方才你、我——”她咬着唇,吞吐半天,红霞覆满丽颜。
“我全然不懂你所说的呢。或许你想再试一试,让我弄清楚你想问的“方才”究竟是在何时?”他好无辜,无辜得让人想开扁。
她最后恼恨咬唇,瞪他一眼,知道他存心欺负她,她别开了头,迳自继续问:“一定有,我记性好,不可能看走眼。那个不是极疼的吗?你怎么会在身上刺了凤凰图样?”他是王,如没他同意,谁也伤不了他。
在大齐,肌肤是否带疤痕是身分尊贵的表示,只有犯刑才会被迫纹身黥面。他轻笑,知道她动气,健臂揽住纤腰将她扯回,随即眉间轻拧。不知是不是她觉得太凉,娇躯寒颤始终未停,即使他没再惹她后,仍能感觉她不同于平常。
怪他不知节制吓坏了她。他不免怜惜地将她环得更紧,覆上大红喜被暖热她。
“那是东丘王室身分象徵。能吃得苦中苦,方能立于人之上。年满十四岁的王族之人,身上某处必会纹上凤凰图样。浴火凤凰,不论多少次,都能自烈焰中复出,意味永生不绝。但这浮筋隐纹,唯有情绪激动至极时才会显现,平日看不见。”
察觉她粉唇突然失色,像在害怕什么,他不免爱怜地笑了。
“我纹在胸前,王妹则是刺在肩上……唯音,别怕,虽然嫁入王室的后妃也得添上图样,但你若怕疼,我不逼你。我真心喜欢你,你若不愿意,我便不会让你受痛。但我却希望你能为我纹上它……我喜欢你,我会等,等你把心也给我。”
他的甜腻耳语,几乎又要让她醉晕了。
“不过,唯音哪,至今,见过它的女子,也只有你而已。这是我的秘密,今后,会是我与你共享的秘密。”
“这种谎话没人会信。王上……你身为东丘王,身边不会没有教养宫女。一般而论,至迟十五、六岁也该有过……对象了。何况你生得还、还算不差。”
“你吃味了?”嗓音带着几分意外与欣喜。“唯音,别顾着躲,看着我。”
他不准她总是回避他目光,长指扳过她俏脸与她对视。“可是,唯音,过去没人能让我失控。女子而言,确实只有你而已。”
一听,她惊得睁圆眼,表情错愕古怪,欲言又止。“难道你其实是断——”
他长指轻弹她前额。“想哪儿去了!别的时候……是练武之时,或在战场上,生死交关、奋力杀敌之时。不过,能见着的人也不多,毕竟大多时候都有铠甲护身。你这丫头,宠了你一夜,说了无数次的喜欢你,怎么竟还怀疑你夫婿?真是!”
想起什么,他猛然翻身下床,自地上一片混乱衣物中拾起让他奶在地上的玉饰,回到她身边。他拿起平日随身的凤凰对玉,将金线编带系上她颈间。
“这凤凰对玉,凤玉、凰玉各一只,对玉双飞,是我东丘王室代代相传之物,如今,交给你了,等你生了嫡子,就由你交给他。”
她一愣,反射地想扯落。“但我——”
“你没拒绝余地,咱们已成亲了。”他依旧带笑,但按下她反抗的手劲带着霸气宠溺。“假若不想麻烦戴着,你就争气些,早日诞下皇子,转给他不就得了?”
她无法反驳,红着脸沉默,抓紧了比想像中沉重许多的玉佩。心,不住抽痛。
有些感叹,他翻身平躺,依旧让她枕在他臂上,眼神有些浮空,像是遥望远方,大掌揉划着,在她雪腻藕臂上流连不去,低沉嗓音带着几许困惑。
“不过明心……究竟去了哪儿?我多盼望你也知道王妹下落,能告诉我。你也有哥哥,该能懂我如何思念王妹。明心……究竟怎么了?也罢,先别提了。你快睡吧,再不睡,即将破晓,之后会十分忙碌……我也该歇了。”
他半是自嘲,半是闹她:“这回别说我没告诫你,你如不趁我还能自制之时快睡,我就——”话还没说完,她立刻翻身背对他,拉过被子蒙过头顶,紧闭双眸。
“……唉,你这家伙,果真是聪明得惹人气恼呢。”怕她受寒,他长臂一揽,依旧从她身后爱怜地紧紧搂住她。
不知又过了多久,直到身后传来平稳的吐息,伏云卿才忍不住难过得开始咬在自己手臂上,不让自己丝毫哭泣声逸出喉间,以痛楚避免自己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