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呀!小欢子,自从没死成后我天天都紧张得很,唯恐人家再害我,我爹说不怕的人死得最早,而我不想死在你前头。」不然谁年年给他上坟,洒两杯薄酒烧烧纸钱。
容尽欢一听,眉头冷抽。「真要感谢你惦着我呀!我向来有尊卑之分,你没走之前我不敢先行一步,乔……嗯,该怎么称呼你,小爷?」
「立羽吧!好记又好念。」乔翊将翊字拆成两字,以立羽自称,以防有心人找出漏洞。
「好吧,立羽少爷,你当皇子当得过瘾,可是有没有想过皇恩太过厚重的后果?」在这皇宫内院最要不得是圣宠,让人眼红又嫉妒。
一个会动的箭靶,不射上几箭哪里快活。
明的、暗的、得宠的、不得宠的,后宫嫔妃少说数百,只要有几个胆大的,他这条好不容易保住的小命又要到阎王殿走一趟,能不能活下来还得问问老天爷。
「不就是你来他也来的赶着送礼,马无野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大大方方的敛财机会不多呀!错过可惜。」他一脸天真地眨眨眼,说得真贪财似的。
「呿!要钱不要命,你乔……府上的金银财宝可堆好几座山,你的子子孙孙都花不完,这点小钱你也吞得下去。」容尽欢对他的商人本色佩服得五体投地。
「那是我爹的银子,他常说富户不孝儿,钱越多儿子越不孝,他要我自个儿爬山自栽树,他那些钱一毛也不留给我,他要埋在土里陪葬。」多狠心的亲爹呀!
不顾儿子死活,人死了还抱着银子入土,果然无奸不成商。「不过呀!小欢子,你也要帮小爷把眼睛睁大些,看这些人当中谁是皇后娘娘的眼线,谁又是国丈安插的人马,总要挑出人来让自己安心。」
「你的意思是说……」他目光一闪,闪着锐利。
「一家人也有轻重之分,世上如你我这般不重权力者少之又少,皇后和国丈也会互相防着对方,他们都想成为宫中的掌权人,将富贵荣华留给下一代。」
沈元嵘、季元彻,多么明显的野心,名字中间以「元」命名,有隐含皇子之意,是大不敬,国丈有女贵为一朝之后,岂会不知避讳,避免冲撞皇室尊荣。
「你想掌控他们的人从中挑拨,使其互生嫌隙,互不信任,进而分化?」好计谋。
乔翊笑着指挥太监往左移右,下起人棋。「我也不想这般伤神呀!爹娘没指望我干什么,少让他们烦恼些也就知足了,可是这些人呐!放着好日子不过,偏要想东想西的,把我也给拖下水。」
不差那三、五年吧,只要等他玩够了,他便拍拍屁股走人,后继无人的小皇叔还能不认命吗?
让开疆无力,守成无余的太子接下棒子,圆了两方的好梦。
「你真无意皇位?」身为世子的专属策士,他要问明白才好出策,图谋的各有不同。
他眨了眨无邪大眼,小脸恍若美玉般泽亮。「谁要谁拿去,全年无休的苦差事,小爷不干。」
闻言,他掩口低笑。「你变小的事有几人知晓,要不要我替你杀人灭口。」
一想到身形高大,身手不下于他的乔小三一夜之间缩小了,容尽欢还是感到非常不可思议,也难以置信天底下竟有此离奇事,十八岁儿郎成了八岁稚童,足足矮了大半个身子,还一副好欺负的模样。
不过会咬人的狗还是咬得人生疼,不论大小,小小的身体里面装着令人胆寒的智慧,他是一个危险的敌手。
目光一垂,乔翊掩下眼底锋利。「我爹我娘,小皇叔和傅太医,以及一个你。」
当夜他被送回乔府时还是原来的模样,一群太医急匆匆地奉皇命过府医治,当时他伤得极重,全身是血,芥子姊姊虽保住他小命,但仍命在旦夕,唯有一口气尚存。
一颗九转回魂丹化水下肚后,他的身体产生极大的变化,不仅伤口快速愈合,似有无数只小蚕吐丝缝合伤口,使其淡化成疤,极微弱的呼吸渐渐有力,心脉如常地跳动,失血过多的他竟反常地满脸红润。
父亲见状得知有异,便将送水熬药的乔府下人赶至外院,未经允许不得入内,太医也只留下医术最专精、人品德行最高洁的傅太医,其余以人多口杂的借口打发回宫。
谁知几个时辰之后真产生意想不到的变化,几要致命的胸口大洞迅速生肉,慢慢填补成微突的细疤,他全身的骨头发出喀搭喀搭的声响,无法想象的痛蔓延周身,他的手、他的脚、他的脸和身体一寸寸地缩小。
真把所有人吓坏了,以为他会缩成一颗蛋,最后变不见,什么也没有,幸好缩到七、八岁大的时候便不再有变化,大家才由震惊中松了一口气。
「靖王府和护国将军夫妇呢?他们也不知情?」他何其荣幸,竟没被世子爷淡忘?容尽欢微微勾唇。
不过他压根不想要这份信任,知道的人越少表示做的事越多,他一个人得当十个人用,还不能说不。
「我爹说少一个人知晓少一个人担心,淇儿姑婆和小墨子师伯对我的关心不亚于家人,让他们跟着烦恼也无济于事,倒不如什么也不说。」反正也帮不上忙,知道了反而容易生事,这才是他奸商爹真正的意思。
靖王沈天洛和姑婆乔淇与乔府关系密切,既是姻亲,又是血亲,自然是守口如瓶,密不透风,一句闲话也飞不出去,足以托付性命的自家人。
而护国将军墨尽日与其妻凤瑶国公主凤栖岚亦是口风甚紧的人,知其严重性定不会外泄,会保守秘密至可以公开谈论的那一天。
但是防守再严密也唯恐有漏洞,夫妻间若因太挂怀而随口一提,谁能肯定不会传到服侍的丫鬟或路过的下人耳中,不知轻重的奴才一传十、十传百,当成茶余饭后的话题往外传,到时秘密不再是秘密,而是众所皆知。
因为有这一层顾虑,知情的人越少越好,容尽欢是唯一的例外,只因变小的乔翊需要信得过的人在身边保护,以及为他传递消息和办事。
富春和左轻云不行,他们是乔翊的人,若两人还跟在「立羽」身侧,不就明白地给国丈等人线索,毕竟现今的立羽和乔翊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见过他的人怎会不心生疑窦,继而发现立羽就是乔翊本人,接着趁乔翊自保能力不足时一刀解决了,也就无后顾之忧,卒年「八」
岁。
「你倒是爽快地把事情全往你爹身上推,当你老子着实可怜。」一句「我爹说」推得干干净净,日后这些不知情的长辈一问起来,他无事一身轻,只有亲爹倒霉。
「我也得给他送终呀!他帮我挡一挡也是理所当然,不吃亏。」乔翊说得理直气壮,毫无为人子的孝道。
容尽欢冷嗤地将胳臂肘往他肩上一搁,高低位置正好。「青城方面不解决了?
让朱子仪扛着?」
他轻哼。「我让富春去帮着,十名盐户的离奇死亡不会变悬案,我要让顾全叔侄坐立难安。」
「左轻云呢?」他似乎好一阵子没见到人。
「狼族。」乔翊可笑的童音竟有丝冷厉。
「狼族?」他讶然。
「意外吗?总有人以为牵了条狗来看门万无一失,却没想过什么是引狼入室,野生的狼群不受控制。」想要以肉喂狼就要有被反噬一口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