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年少气盛的年纪,余军却看在妹妹跟好友的面子上,由得他们践踏他的骄傲和自尊,一直忍气吞声。 与此同时,周立衔亦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跟家人顽抗,他的父母千方百计拆散他们,周立衔抵死不从,最僵持的时候,周母曾撂下狠话要跟他脱离母子关系,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退缩,决意要跟余萱走下去。
为了余萱,周立衔决定抛下一切,跟余家兄妹一起回国发展。只是,在回国前一晚他临时变了卦——他父亲涉入经济犯罪被带走,他母亲因情绪失控而昏倒送院,而他的叔伯则暗地里落井下石……
作为独子,周立衔无法在这种时候跟余萱远走高飞。对此,余家兄妹表示理解,没有半句不满,周立衔信誓旦旦地对余萱说只要把事情处理好,他第一时间就飞回去跟她结婚。
一等就等了将近两年,余萱终于等到周立衔回来了。谁知,他回来不是为了娶她,而是告诉她,他将要跟另一个女人结婚。
余萱虽然知道周立衔有苦衷,却不能接受他的选择,也不能原谅他的行为。她宁可周立衔从一开始就果断地跟她分手,也不愿他给了自己希望,最后又亲手敲碎。
愤怒、委屈、失望……各种负面情绪排山倒海扑来,用情至深的余萱几近崩溃。她自暴自弃,整天茶饭不思,不出半月就暴瘦下来。
余军不由分说揍了周立衔一顿,周立衔没有还手,待他平静才交代缘由。
原来,在周家父子因余萱而翻脸的时候,周立衔的叔伯乘机串通起来给周父挖陷阱,当时周立衔和余军相当于他的左臂右膀,周父失去得力帮手,同时又怒气攻心,一不经意就在阴沟里翻了船。
叔伯们手段狠绝,一心想把当家的周父拉下马,虽然周立衔力挽狂澜也不见起色,走投无路之下,他选择跟当地的华裔富商联婚,借力使力,以解燃眉之急。
为钱生,为钱亡。这是穷人的生存准则,也是富翁的生存准则,在最后的关头,感情还是败给了利益。
余军想起周家长辈那气势凌人的嘴脸,也想起他们奚落自己的一字一句,压抑已久的愤恨如同火山口涌出的岩浆,他反手又给了周立衔一拳,此后两人就形同陌路。
这件事改变了余军,此后他放弃从商,安安分分地在学校教书育人。依照他的资历和能力,就算晋升为院长也不成问题,只是他向来刚直不阿,不接受任何利益关说,导致机会总是与他无缘,而他也不强求。
匆匆数十年转眼消逝,余军虽然淡忘了往日恩怨,但那些白眼和嘲讽仍旧让他耿耿于怀,他可以毫不保留地将毕生所学教给周睿,把他当成后辈照顾与扶助,却唯独不能让他变成自己的女婿,将女儿今后的幸福都压在他身上。
这一段心境文雪莱并没有详说,只是简单地将事情的起因和结果告诉余疏影。
余疏影感到震惊,她怎么也没想到,原来小姑姑跟周睿的父亲曾有过一段充满遗憾的恋情,难怪姑姑年纪这么大才结婚,看来真的被伤害得很深。她们姑侄向来要好,不论谁是谁非,她还是替姑姑抱不平,“幸好姑姑已经找到好归宿,不然我也会记恨他们的!”
文雪莱淡淡地说:“记恨倒不必,你不要重蹈覆辙就行了。”说到这里,她突然话锋一转,“最近你早出晚归的,该不是跟小睿偷偷来往吧?”
“没有!”在母亲的审视下,她倍感压力,“我就跟他吃过一顿饭,真的!”
文雪莱还是不放心,“你们能不见面,以后尽量不要见面。”
虽然她不赞同女儿太早谈恋爱,但要是女儿遇到喜欢的人,她也不至于拆散他们,只是当对象是周睿时,她不得不管。
余周两家的恩怨她都知道,她和丈夫一样觉得不应该将这段旧债算在后辈身上,当年周睿孤身在北部求学,他们还是不由自主地照顾他、帮助他,觉得他是可塑之才,加上周睿清楚两家的过往,他们对周睿还算放心,可惜最终还是看走眼了。
知晓事情缘由以后,余疏影理解父亲为什么不愿意重提旧事,当年她父亲被恣意谩骂,讥讽他借妹妹高攀周家、明里暗里觊觎周家家财,将他贬得一文不值,她父亲这么自傲清高的人,肯定受到颇大的打击和伤害。他不希望她知道这段不堪的过去,毕竟作为父亲他有他的尊严,也有他的骄傲。
再者,这段往事是姑姑的伤疤,若非迫不得已父亲绝不会提起。然而她说话做事都毛毛躁躁的,要是不小心说漏嘴,这对姑姑、姑父都是一种无形的伤害。
在记忆中,姑姑是在她上小学时才结婚的,那年她奶奶恰好病重,喜事刚过不久,家里又办了一场白事,因此她的印象尤为深刻。
姑姑很可能为周睿的父亲耽搁了多年青春,不谈婚嫁,家里人虽然着急却束手无策。余疏影知道,父亲比任何人都不希望她重走姑姑的旧路,人言虽然可畏,但他更在乎的是她的终身幸福。
想到这里,余疏影既感动又有几分惭愧,她随便吃了一点晚餐,就披上外衣到楼下找父亲。
果然,她在楼下的馆子找到父亲,他坐在窗边的位置,桌面上没有饭菜,只有一盘花生米,手边放着一瓶烧酒。
“爸!”余疏影走进馆子,朝他走过去。
余军下意识想把烧酒藏起来,可惜无处可藏。他虚咳了声,“怎么下来了?”
“就知道您在这里喝酒。”她没好气地说。不过她又气不起来,父亲这样又烟又酒,还不是为了自己……
“回去吧。”余军说:“再坐一会儿,我也回去了。”
下酒的花生米又酥又脆,余疏影吃了几颗,之后才说:“妈什么都告诉我了。”
余军默默地喝掉杯中剩余的烧酒,脸上并无意外的表情。将酒杯放下,他叹了口气,“马上就要回老家过年了,到时候别在你姑姑面前乱说话。”说完,他就让老板娘过来结帐。
回家路上,余疏影安静地跟在父亲身后,边想着心事,连父亲什么时候停下脚步都不知道,一头撞到他的后背。
余军回头看着女儿心不在焉的样子,他终于问她,“在想小睿吗?”余疏影动了动唇,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单看她的表情,余军已经有了答案。他没有往公寓走去,反而带着女儿绕着学校散步。
近来天气阴雨绵绵,反覆不定,从昨日开始才有一点阳光。今晚的夜空尚算清朗,虽然没有圆月,但幽蓝夜幕下有几点星光在闪烁。
余军负着手向前走,时不时抬头看天,“我跟你妈的想法是一致的,我不同意你跟小睿继续发展。”
当年周家长辈棒打鸳鸯,硬生生地拆散周立衔和余萱。没想到二十多年后的今天,棒打鸳鸯的人换成了自己。余军自嘲地笑了笑,原来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
余疏影一直知道父亲对此的态度,但他从未当面亲口要求他们终止这段关系。她很清楚,父亲纵有千言万语也不忍心对自己说……缩在口袋的手渐渐地收紧,良久以后她才出声,“我知道了。”
得到这样的答案,余军松了一口气,但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搜肠刮肚的,最后只挤出几个字,“影影,齐大非偶,小睿很好,不过你可以遇到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