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你还记得。”雅皇后感慨道:“仿佛是昨天的事情,又仿佛隔很久了。”
元清上前,亲手替雅皇后奉了茶。
说来,雅皇后从前确实待她不错,她也不想卷入宫中嫔妃的争斗,上次帮着淑妃,不过是迫不得已罢了。
“你这孩子也算厚道,”雅皇后道:“近来我这宫里甚是冷清,从前巴结讨好的人何其多,如今门可罗雀,也让本宫知晓了什么叫世态炎凉,就连熙淳都好久没来给本宫请安了。”
“熙淳恐怕是要做定远侯府的长媳了。”元清道。
“我听说了,其实也好,”雅皇后道:“她当年痴恋杜侍郎,本宫还以为她这辈子嫁不出去了呢。”
“我与熙淳都要嫁进定远侯府,本是姊妹,如今又要成妯娌了。”元清笑道。
“你也别再跟熙淳斗气了,”雅皇后劝道:“你们俩从小就不对盘,将来又要同在一个屋檐下,还是和睦些吧,斗来斗去,其实也没有好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雅皇后忆起了她与淑妃的争斗,心有戚戚。
“你这次应该不只是来看本宫这么简单吧?”雅皇后向来敏锐,自然能猜到元清的来意。
“娘娘,元清心中困惑,”她斟酌道:“我父王到底犯了何事?抄家那夜的情形一片混乱,元清真的不太明白,事后给的理由也很含糊,似乎跟什么金矿有关……娘娘能否为元清解惑?”
“其实本宫也不清楚,”雅皇后摇头道:“并非本宫敷衍你,你好意来探望本宫,按理,无论如何也会告诉你实情的,但这事皇上不让提,本宫也没敢多问。”
元清颇失望看来雅皇后真的一无所知,由此可见,她家被抄一事涉水极深,轻易问不出缘由。
“除此之外,无论你要本宫帮什么忙,本宫都会尽力。”雅皇后许诺道。
“娘娘,”元清一脸哀伤地道:“此次嫁入定远侯府,元清却没了娘家,三日归宁之期要回到哪里去?元清从小什么都输给熙淳,在这件事上看来也要输给她了……”
“就这件事?”雅皇后笑了笑,“不必难过,本宫帮你,三日归宁之期,你就入宫来,本宫算你的娘家人,一定给你办个风风光光的归宁宴。”
“真的吗?”元清眼中绽放惊喜,“多谢娘娘。”
雅皇后又道:“你有什么需要筹备的,尽管告诉本宫。虽然本宫现在失势了,可为你置办点嫁妆还是容易的。”
元清想了想才道:“元清想要一件流萤舞衣。”
“流萤舞衣?”雅皇后一怔,“可是跳流萤舞时穿的那种,缀满细碎夜明珠的裙子?”
“对对,”元清笑道:“夜明珠难寻,还望娘娘能送我一套。”
“夜明珠虽然昂贵,但在本宫眼里却不算稀罕。”雅皇后应下了,“终归能替你寻来。”
“娘娘,”元清趁机道:“听闻穆夫人那里有好些夜明珠,不如娘娘请穆夫人拿一些出来。”
第十七章 事先布局迎来大婚(2)
“你这孩子,还没过门就惦记着你未来婆婆的东西了?”雅皇后不由笑道。
“算起来,那是熙淳的婆婆,所以就算元清去讨,穆夫人也不一定会给。”元清亦笑道。
“怎么,又是在和熙淳较劲?”雅皇后思索一番,“穆夫人最近不太来本宫这里走动了,但她欠着本宫一个天大的人情,想来本宫要的东西,她不敢不给。”
元清这便猜到,当初雅皇后出手对付淑妃,应是穆夫人从中挑拨。
“到时候就叫你那大婆婆捡出几颗最大的夜明珠,让尚服局磨成轻盈的碎珠子,给你制衣便是。”雅皇后决断道。
“多谢娘娘!”元清再度施礼一拜。
“不过你这孩子要玩什么花样?好端端的制舞衣做什么?难道想跳舞?”雅皇后不解地问道。
“元清想在归宁宴上跳舞。”元清坦言,“别人都喜欢在夫君面前展现才艺,元清也想出出风头。”
“也对,”雅皇后颔首,“男人就爱吃这一套。”
“到时候娘娘可否帮元清邀请侯爷一家都到宫里来呢?”元清道:“大费周张摆了这归宁宴,单给我夫君一人观看,岂不可惜?”
“虽然没有这规矩,但就算是本宫为你设的宫宴吧,”雅皇后道:“叫定远侯一家来看看也好,有本宫给你当靠山,婚后他们便不敢欺负你孤苦无依。”
“若是皇上也在场就更好了。”元清道出最最关键的所在。
“皇上……”雅皇后顿了顿,“皇上日理万机,只怕不会有空。”
“元清觉得皇上会来的,娘娘去皇上跟前说说吧。”元清道:“想必淑妃娘娘也会劝皇上来的。”
她这话不无道理,穆子捷深得宋淑妃喜爱,为他新婚设的宴,淑妃应该会劝萧皇前来。
“皇上若来了,见到皇后娘娘,说上一阵子话,大概气也消了,”元清笑道:“或许从此娘娘这宫里又会热闹起来。”
“你这孩子……”雅皇后惊喜地道:“鬼主意这么多,亏得你了!到时候本宫在,淑妃自然不会出席。呵,淑妃费了那般周折,笼络定远侯一家又有何用?穆子捷就算是她干儿子又如何?这样的场合她依旧不能来。”
元清抿唇莞尔,心下的算盘已经拨过一万遍,自然是步步笃定。
要设局,便得这般左右欺骗,将所有她想要的拧在一起,最终事态朝着她希望的方向渐渐变化,直至“砰”的一声,如爆竹炸裂。
终于,元清跟穆子捷成亲了。
本来这应该是她此生最最欢喜的一日,然而她遮着大红盖头坐在喜床上时,一颗心却像落在黑不见底的古井里。
红烛在风里微微摇曳,她整个人十分忐忑。今晚要与穆子捷面对面独处一夜,喜娘守在门外,随时会听见屋里的动静,然而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门外传来喜娘的声音——
“郡马。”
“你们都下去吧。”穆子捷似乎带着些醉意,脚步有些不稳。
喜娘却道:“郡马,按规矩,老身须得守夜。”
穆子捷没有多说什么,只入得屋来。
“郡马,请掀盖头。”喜娘在他身后递过喜秤。
烛光忽然变得刺目,元清看到自己的红盖头翩然而落,穆子捷就站在她的面前。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身为新郎倌的喜悦,也不知是因为喝多了,还是因为念及紫芍有些愧疚。倘若他真的是为了紫芍,倒让她心里有些高兴。
“郡主、郡马,请喝交杯酒。”喜娘又捧上托盘。
穆子捷端起其中一个酒杯递给她,自己则将另一杯一饮而尽。两个杯子之间系着红绳,取百年好合之意。
元清不擅饮酒,只品了一口,喉间便觉得辣辣的。
有婢女随后上前,在喜帐间撒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四色干果子,闹腾了一阵子才离去。
喜娘合上门,屋里恢复冷清与尴尬。
别人成亲也是如此吗?依例行了礼,就只剩这样呆呆地坐着,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穆子捷忽然道:“天色不早了,郡主,歇着吧。”
元清十指相缠,双颊兀地红了。她想起方才喜娘进来,给她看了一册春宫图,那上面的小人儿赤裸着身子,着实让她害羞。
其实对于男女之事,她并非一无所知,那些话本小说里常常有些露骨的描写,她半夜读来,心里总扑通扑通地跳着,然而书是书,画是画,让她面对一个活生生的男子,终究会感到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