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苔成了灵泉寺的标识,善男信女前来上香,一则为了祈福,二则也是为了观赏这番美景。
那作明佛母便刻在后山的摩崖石刻处,并不在大殿之中,所以一般人不太知晓。
此佛母一面四臂、橘红发上冲,以五骷髅为冠,三目圆睁,卷舌露齿,手持花弓与花箭等法器,腰围虎皮裙,右脚弯曲,左脚鹤立,踏在一赤裸魔女的心口上。
说起来,她并非中原的神,而是来自西域,所以参拜之人就更少了。
要入灵泉寺,得先在山门外抄写一份《心经》,这是住持立下的规矩,因为香客太多,住持怕青苔被践踏,用此方法阻断人流,也让人能静下心来,预备礼佛。
下了车,冉姨娘道:“紫芍,我在这里抄写《心经》,你先去后山佛母像前供好素果与香炉,一会儿我抄写好了便去寻你。”
“姨娘不用奴婢在这里伺候?”紫芍问道。
“你去吧,别耽误了时辰。”冉姨娘答道:“这里有车夫和小厮陪我便可。”
“是。”紫芍答道。
算起来,这个时辰熙淳应该会来上香,如果运气好,她能趁冉姨娘抄写《心经》的这片刻与熙淳“邂逅”,只
要与熙淳说上几句话便可以了。
紫芍快步朝后山走去,果然如她所料,一踏入树林,便远远看到熙淳在摩崖石刻处的身影。
她正跪在作明佛母像前,双掌合十,专心祈祷着什么。从前她何等张扬骄纵,从来不把任何神明放在眼里,这一年多来却转变得如此彻底,那脸上的神情完全没了从前的得意,反而有些可怜。
紫芍知道,那全是因为一个男人。昔日熙淳与夏和喜欢上了同个男子,她亲眼看到她俩为了那男子针锋相对的场面,可惜那男子与她俩都没有缘分,如今夏和已经故去,那男子也音讯全无,熙淳痛失所爱,也失去了对手,人生轰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怪不得熙淳眼里如此茫然。
熙淳的婢女听到了脚步声,回头喝道:“是谁?”
“奴婢是定远侯府的丫鬟,前来向作明佛母祈福。”紫芍高声答道。
“定远侯府?”熙淳拧了拧眉,转过头来。
“奴婢是定远侯府冉姨娘房中的丫鬟。”紫芍道:“我们姨娘在山门外抄写经文,命奴婢先行来打理素果香炉,以备供佛之用。”
熙淳站起身子,对婢女道:“让她过来吧。”
周围有十来名侍卫,想来是永泽王府的府兵。此刻他们得了令,退开一条路,让紫芍得以上前。
“不知这位小姐是……”紫芍故意对熙淳问道。
“这位是永泽王府的熙淳郡主,”一旁的婢女朗声道:“见了郡主还不行礼?”
“给郡主请安。”紫芍当即屈膝道。
“我知道,定远侯有一妻一妾。”熙淳道:“原来你便是那小妾的丫鬟。”
呵,她这位堂妹,说起话来还是当初那般无礼。紫芍答道:“我们姨娘不是小妾,是二夫人。”
“哦,无所谓,反正都一样。”熙淳轻慢地道。
“郡主此话差矣,”紫芍故意顶撞道:“将来郡主也要唤我们姨娘一声二夫人呢,小妾小妾地叫,总是不妥吧。”
熙淳一怔,“你这丫头真是无礼,胡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紫芍笃定地看着她,“等定远侯府与永泽王府结了姻亲,郡主就是我们侯爷的儿媳,自然要尊称我们姨娘一声二夫人。”
“结姻亲?”熙淳瞪大眼睛,“结什么姻亲?你倒是给我说清楚!”
“呃……难道郡主没有听闻?”紫芍故作惊讶,“听侯爷夫人说,我们大公子不久就要迎娶熙淳郡主了,难道这是讹传?”
“胡说八道,本郡主何时要嫁给你家大公子了?”熙淳声色俱厉,“若再以讹传讹,当心本郡主启禀圣上,斩了你们这些造谣者的脑袋!”
“不是吗?”紫芍装傻道:“奴婢……是听侯爷夫人房里的人说的啊,莫非真的是谣言?”
“郡主,”熙淳身边的婢女低声道:“奴婢好像曾听闻王爷要给郡主说门亲事……”
熙淳哼道:“笑话,每年来给本郡主说亲的媒人多如牛毛,本郡主没答应之前,谁敢张扬?这定远侯府好大的胆子,竟敢冒充起本郡主的夫家。”
紫芍就知道熙淳不会轻易答应这门亲事,她的心中应该还挂念着杜阡陌吧?
第四章 阻止婚事惹怒郡主(2)
“恕奴婢斗胆,”紫芍有意激怒对方,“郡主是被退过亲的人,普天之下要想再寻一个夫家着实困难,何况郡主不再是当初的公主,大可不必如此自傲吧?”
“什么?”熙淳瞪大眼睛,脸色铁青,难以置信眼前这丫头居然敢当面奚落她。
婢女厉声道:“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郡主面前如此无礼。”
熙淳怒道:“来人,快将这无法无天的东西拿下!”
“奴婢是定远侯府的人,谁敢动奴婢?”紫芍淡淡地扫视了一眼围涌而上的侍卫,“再说了,奴婢这话有错吗?郡主当初难道不是被礼部的杜大人退亲?”
“我何时……”熙淳气得声音发颤,“何时与杜……与人定过亲?你信口雌黄,污蔑当朝郡主,其罪当诛。”
“哦,那就是奴婢记错了,”紫芍微微而笑,“是郡主当年与夏和公主争夺礼部的杜大人,而杜大人最终选择了夏和公主。这比退婚还丢脸吧?”
“你……来人,快把这贱人给我绑起来!”熙淳怒不可遏,一边跺脚一边对侍卫嚷道:“怎么,还要本郡主亲自动手吗?”
“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紫芍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她回过眸去,便看到穆子捷快步朝她们走来。
他怎么来了?何时来的,方才的对话他又听到了多少?
“二公子。”她连忙奔至穆子捷的身侧。
“幸好我一时兴起,跟过来瞧瞧。”穆子捷笑道:“否则你这丫头要被人千刀万剐了。”
“姨娘呢?”紫芍问。
“母亲还在山门外抄经文呢,她本就不识几个字,抄得慢些。”穆子捷道:“母亲说你在此打点供果、香炉,我
便想过来瞧瞧,谁料居然看到你在跟别人吵架。”
“这位是定远侯府的二公子?”熙淳听了这对话,瞠目道:“你来得正好,你家奴婢实在无礼至极,其罪当诛。”
“这位是……”穆子捷看了看熙淳,并不认识她的样子。
紫芍颇纳闷,奇怪了,按说穆子捷在御学堂读了几天书,他记得夏和,记得当年的元清,也应该记得熙淳才是。
“永泽王府的熙淳郡主。”熙淳的婢女答道。
“原来是郡主在此。”穆子捷俯首作揖,“不知郡主缘何与我家婢子发生争执?”
“她出言不逊。”熙淳轻哼道:“就方才她说的那些话,够她死一百回了。”
“奴婢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都是实话。”紫芍一脸委屈地对穆子捷道:“是这位郡主蔑视我们侯府,奴婢也是替侯府不平。”
“好狡诈的丫头,你还敢反咬一口。”熙淳眼中喷出火来,“信不信本郡主现在就杀了你?”
“郡主——”穆子捷上前一步,“不知方才郡主说了什么,让我这丫头误会了?若她有不是,在下向郡主赔罪,不过我父亲刚封定远侯,虽不是什么很大的爵位,但至少有些分量,若郡主真的说了什么贬损我们定远侯府的话,这丫鬟为主抱不平,也没有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