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大概是喝醉了吧,但看上去又不太像。”蒙放说:“本想带她去医馆,但伯打草惊蛇还是作罢,开了间房暂时将她安置在这一晚。”
“为什么说怕打草惊蛇?”周连傅敏感地察觉到他话中有话。
蒙放叹了口气,“我在街上看到海棠妹子一个人神不守舍、晃晃悠悠地不知要往哪去,就觉得不太对劲,问了半天才问出来,她是被冯庆丰叫去归雀楼了。”
“什么?只有他们两个人吗?”周连傅急得要抓蒙放的衣襟,但卓海棠已经晃到了他跟前,并且一扑扑在他身上,让他无暇再去管其他。
“那我就不清楚了,海棠妹子只说了那些,剩下的就是吵着要见你,说有事要告诉你,我这不就急着去找你了。”蒙放耸耸肩。
卓海棠在他怀中咿咿呀呀,很高兴地用手指戳他的下巴,看上去不像只是喝醉了这么简单。
周连傅心疼地拍着她的背,对蒙放说:“你先回朱家,在我的房间里不要出来,冯庆丰如果回去找海棠一定会找到我那,如果发现我不在一定会让他多想。”
蒙放点头表示同意,说了声探清了情况再来接他们后就走了。
屋里只剩下周连傅和卓海棠,周连傅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卓海棠扶到椅上坐下,而后点上蜡烛,搬了把椅子与她面对面坐着,眼对着眼地看着她。
她只对他傻笑,目光涣散。
周连傅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一字一句地问她:“海棠,你跟冯庆丰去了归雀楼?”
她大力地点头,而后又绽开了一个笑,不清不楚地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哟……”
但周连傅此时对她知道了什么一点兴趣都没有,他扶正她的肩膀,接着问她:“你们在归雀楼里做了什么?”
卓海棠歪歪头,说:“喝酒啊。”
“什么,你跟他喝酒!”连忙又收回快要爆表的怒火,尽量温和地问她:“除了喝酒,他还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她摇头,而后又点点头,傻笑道,“他还让我做他的妾。”
周连傅一阵眩晕,卓海棠还不知死活地接着说:“不过我很机灵地借机逃走了,不然你会担心的,于是我就跑了,就想告诉你呀,冯庆丰想要的东西是……房契……喂,你怎么不听我说了? ”
周连傅哪会跟她认真讨论什么房契的问题,光是想到冯庆丰邀她一起喝酒,还说要纳她为妾,而后逼得她必须逃走,这之间都发生了些什么,就够叫他精神错乱的了。
以她现在这副样子,如果不是侥幸跑出来,又被蒙放碰到……
周连傅倒吸一口凉气,她这样跌跌撞撞地在外面走了半天,也不知是用什么方法躲过冯庆丰的眼皮的,这副样子又不像单纯喝醉,会不会是碰撞到了哪里?
一想到这种可能,周连傅慌忙站起来,小心地按压卓海棠的头骨,告诉她如果痛就说,按了半天卓海棠还很享受的样子,而且也没摸到什么异样,周连傅这才又稍微踏实下来。
卓海棠享受着他的“按摩”,还在兴奋地絮絮叨叨地说着:“冯庆丰这个人果然有问题,咱们刚回家时他表现的热情,是因为他以为朱老爷把房契交给了你,直到现在他也这么认为,他想从你手上得到房契,见没什么希望便想到打我的主意,这个人真是太坏了!如果房契和店都落到了他的手里,还不知夫人跟小姐要过上什么样的日子,幸亏我聪明,总算是取得了他的信任,套到了他的话……不知为了这些,他从背后耍了多少诡计……”
她那副昏昏沉沉又沾沾自喜的样子,周连傅彻底暴怒,本来想着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但她无时无刻不心心念念着朱家,真是让他受够了。
“冯庆丰在打什么主意固然重要,但真的就重要到值得你以身犯险的地步吗?”他直视卓海棠,知道她此时并不算清醒不该和她认真,可就是控制不住,“你答应过我什么,你都忘了?如今将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真的值得吗?你就不会觉得后怕吗?冯庆丰的事有我还有蒙放一直在调查,你可以着急,也可以用你自己的方式去做些事,但真值得连你自身都陷进去的地步?”
她不惜毁掉自己的名声,让朱景冉也对她产生误解,到底是怎么样的执着,才能让一个女人付出这么多还无怨无悔?让她在神智不清之下只在得意于自己的“收获”,而全然不去考虑这可能带来的“后果”?
周连傅深深地觉得,她根本没有信任过他,会让他来扮演朱品言只是因为他恰好在那,而后无论他怎么样地向她保证她可以依靠他,她都只是嘴上答应了,其实心里从未将他当作同伴。
到底他只是个外人,她以为能真正为了朱家无私付出的人,只会是她自己。
卓海棠很是迷茫地仰头看他阴郁的脸,努力试图读出他此时愤怒的因由,但最终没什么效果。
她垂下眼睑,带些委屈地说:“可是,我就是想快些拆穿这个大坏蛋的真面目啊,谁叫他那样说你……”
周连傅心头一颤,卓海棠细弱的肩膀竞颤抖起来,真的是受了莫大的委屈,“谁叫他把你说得那么无能,他才是借着入赘朱家得到大大的好处呢,你才不是……”
周连博受到空前的震撼,她是因为不平冯庆丰对他的嘲讽,才赌上一口气耐着性子接近冯庆丰的吗?
其实她做这些,都只是想快些为他出了这口恶气,让众人知道谁才是大阴谋家,为此就算自己被人嚼舌根也没什么可在乎的?
说得好像,真的他比她自己还要重要一样……
周连傅笑了下,笑得很勉强,故意不去看卓海棠落下的泪水,她平时不会这样的,一定是冯庆丰在酒菜里加了些什么东西,让她变得如此的感性,如此的真实。
“他说他的,我又不会往心里去,如果被他一说就受不了了,还怎么干正事。”他生硬地别过头去,“再说,他说的人又不是我。”
“怎么不是你!”卓海棠窜起来,要不是周连傅及时扶了一把,她怕是会因起得太快而跌倒。
她瞪着那双没有焦距的杏眼,戳着他的脸质问:“他说的明明就是你!我就是不想听他说你坏话,他凭什么,他算老几呀!”
“他说的当然不是我,他是在说『朱品言』,我为什么要在意!”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像是故意在跟自己做对,周连傅拒绝接受卓海棠话中的好意。
他好怕……自己是误会了什么。
可卓海棠不依不饶,非绕到他面前,强逼他对上她一双泪闪闪的眼,听她用浓浓的鼻音说:“就是你呀。”
她眼中看到的是谁?他才不管她看到的是谁,他再也不管了!
那一晚的激情涌上脑海,周连傅不给自己细想他有没有拥抱这个女人的资格,就已经先一步展开双臂拥她入怀,他怕再给自己多一刻思考的时间,他都要失去这分勇气,他抱得那么紧,下巴抵着她的肩膀。
这么好的一个女人,可能她没有缜密的思维,行动全出自于一时的义气,有时会说些气死人的话,更有时甚至大剌刺地完全不像个女人。
可是她那么好,真心地别人着想,心疼着她心中每一个善良的人,却不知最惹人怜的人其实正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