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笑。“当然有。”
她很聪明睿智,但此时她的缺乏经验被他看得很清楚。她不知道他到现在还单身是怎么办到的,是吧?
当然,她对他一无所知,而他对自己保证,他会让她熟悉他的一切。
“我不会让襄依喜欢上我的,”他说着皱起眉,“你说她崇拜我,不会已经到喜欢的程度吧?”
他早就习惯女人看他的眼光,根本是视若未见,也没去注意襄依怎么样。“难说。”
“你很保护你姊。”
她没回答,彷佛这种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既然这样,开会你自己来跟我开,怎么样?”
她没有回应他的微笑。“我也不适合。”
他心一突,她是说……她不适合他?“你怎么不适合了?”
他忽然想到-难道……她喜欢女孩子?他完全没想过这个可能性,如果真是这样,他会如何?
“我没兴趣。”
她一向简洁的用字,现在他觉得分外不够。“对什么没兴趣?”
她皱起眉,好像在思索适当的词汇;他的心提吊着,就怕她的回答是他不想接受、却也无力扭转的那种。
好半晌,她才终于说:“关系。”
他小心翼翼地追问:“关系?你是说爱情?”
她眉蹙得更紧了,然后慢慢舒开,语气也转为确定:“没有这种东西。”他讶然。
“你为这个情人节专刊想了那么多,却说没有爱情这种东西?”
“别人想要,我可以理解。”
“那这个别人想要的爱情,是什么东西?”
“两人彼此关怀,是友情变成亲情。”
“为什么就不能是爱情?友情和亲情也是一种感觉和联系,为什么这两种可以存在,爱情就不行?”
他的心在跳,他不懂为什么还不熟识她,就能跟她辩这种问题;但她的答案变得很重要,他在乎她的想法,想弄清那颗脑袋里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
最讽刺的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也不确定自己真的想要那种近乎浪费时间的东西,他应该和她撃掌乾杯,互称同道人才是,为什么竟希望驳倒她?
“烧得热烈,终成灰烬。”
她说得轻而低柔,那双清澄的眼此时不像是孩子的,而像是僧人的,好像能看透浑浊的世事,而自己不被沾染。
他发现自己无法反驳她。他一向为自己的理智自豪,此时却感觉心被扎了一下,无端抗拒起来——
“你有过实际经验吗?还是纯理论?”
“不必死过。”
他已经渐渐习惯她的说话方式了。她是说不必死过也知道死不是好事,很多事情不必亲身经历也能明白。
“如果真能烧得热烈,不也很值得吗?”
“两败倶伤。”
他直直看着她。那么柔软的声音,说着那样决绝的话语,像是一种警告,又似一声叹息。
因为她看过襄依失恋受伤吗?“我可以问一件事吗?”
她点头。
“你记得我们在派克屋见过面?”
她看着他。
“那时,你是女生装扮。”
她仍未反应,但眼中闪过一丝惊奇。“你是因为那个姓杨的男人才打扮成那样,对不对?”
这样追问好吗?但他控制不住自己。“他做错了什么事对不对?对你姊吗?”他确定他没有看错,她眼中那种硬度又回来了。
“他甩了你姊,所以你决定惩罚他?”他轻声问。
“为什么?”她反问。
他懂,她是在问他为什么要管闲事。“我想知道你的事,真的很想,就算是冒犯你的隐私,我也没办法不去想。”
“想了又怎样?”
“想了就可以更了解你。”
她摇头。
她是在说要了解她没这么简单,还是不想要他了解她?
“你有你想做的事,我也有我想做的事。有些时候,想要建立关系,两人就会相撞、推拉、冲突。”
在她表示什么之前,他很快又说:“如果只有一个人想要建立关系,这种冲突就会免不了。”
“战争?”她简单问。
“不是,”他也简单答,“冲突会化解,如果那个想靠近的人是真心的。”真心,他说得很保守了,听来却仍然太强烈。不过他是用假设语气,只是假设而已。
她站起来。“不是真心。”
他也跟着起身。她说他不是真心?“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真心?”
“手段。”
他用了手段?他哑口。的确,他利用工作,又利用襄依,不是单纯地去认识襄知,而是用他认为最快速有效的手段。
谁知捷径成为死路,她了然的眼光下,他无可辩。
她没道别就往门口走。他对自己苦笑,自己向来嫌女人吵,现在出现一个敲不开口的女孩,遭报应了吧。
她想走,他没办法留;他是躲避女人的高手,要做留住女人的事,一时间不知从何做起。
“我会用真心。”他在她背后说。
大概是被她感染了,他说话也开始言简意赅、一言多意。他是说他不会再用手段找捷径,他会给她看他的真心;他会尊重她的意愿,不论是不想说话,还是想扮男装,甚至那颗不愿被打扰的心。
啊,不!最后一项,他会尊重,但不保证不去敲她的心门。
他说的话,自己也没有想清楚。本来只是对她好奇,后来发现她想法独特,自然惜才起来,但怎么就不自禁谈到真心与关系呢?
本能就知道她心防之强,比起他的更甚。他行事一向多谋,见机便把握,谁知对上她,赢了第一场小战役,却埋下失去整场战争的危机。
啊,不对,明明跟她说不是战争。他叹息,男人的求胜欲和攻击性,绝对会把她推得更远;她用短短几字便让他明白,不管他布的是什么局,她根本不想跟他玩。
她没有回头,真心二字,他自己听来都像空气般虚渺。但他知道她听见了,不多话的人,听得怕是更清楚吧。
她说的每个字,他牢牢记住了。
第3章(1)
“What the F——”
这是房凌光对牧大的决策最常有的反应,冬湘宜再怎么习惯,还是头痛起来。房凌光是社内最资深的编辑,从一开始就跟着牧大,早该成牧大肚里的蛔虫,为什么还老大惊小怪地唱反调?
也亏得牧大包容,不管房主编再怎么吵嚷抗议,从没听他对房主编大小声。也对。牧大是多深藏不露的人,才不会乱骂人呢。
房主编人模人样的,有着贵族式的英俊,脾气却让人不敢领教。上次冬湘宜交错稿子,还被他当面丢回来,散了一地要她捡。这次……
“我情人节专刊已经做了两年,什么叫作他今年自己要做?!”房凌光脸色铁青
“呃……总编交代的。”冬湘宜照着牧大的话说,不敢自作主张透露牧大没提的事。
“我去年的专刊破了销售纪录,他是故意忘掉还是怎样!”
她怎么知道牧大是怎么想的!她只知道自己无条件信任牧大,但不会笨到这么说。
看她眨巴着眼无法答话,房凌光嗤笑一声。“他不敢自己跟我说?好!那家伙什么时候回来?”
冬湘宜咳一声,房凌光像火山也像狂风,被卷进去的人无一幸免,光是牧大罩得住他,就让她无尽地崇拜。
“总编说请你访问优年主播和——”她还来不及说完,房凌光再度发飙。“他想用美女来混过去?!”
这些年来冬湘宜已经建立了一个机制,牧大的话她带到就没她的事了,其它两位自己会解决,“总编半小时左右回来。”说完赶紧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