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次期刊牧大告诉作者:不限字数,只求把故事讲好。于是每个专访都有了自己的长度和深度,还有丰富的照片。四个主题开头各配上襄知的一幅画,横跨两页,画风及颜料则完全不同,非常吸睛,且自成话题,已经在网上疯狂转寄,听说还有画廊来问是否能同步展出。
襄知使用笔名Shan,但没有登在杂志作者之列,只有画刊底页美工组团队名单里找得到;而刊头及内页四幅大受欢迎的插画则完全没有署名,冬湘宜觉得可惜,想不透是襄知的意思还是牧大的。
“我本来不知道会不会卖,卖不出去我就免费送。”
冬湘宜嘴张得更大了,NOW!还没有这种前例。“送……谁呢?”
“所有慈善机构和学校,包括安亲班、补习班跟托儿所。”
“啥?小朋友看得懂吗?”不是她习惯造次,是牧大不讨厌问题,甚至鼓励大家问。
“看不懂内容,看画也行。”
似乎是这样没错。襄知的画风多变、难以定义,但总带着一种接近童趣的美感,即使画得再另类,也让人觉得“好看”。
“这次真的大成功!”冬湘宜喜孜孜的,“如果不会缺货,我可以多要几份带回家吗?”她其实已经被好几个同事托问了,大家都想要。“没问题,告诉大家一人可以拿五本。”
“真的?!谢谢总编!”冬湘宜赶紧出去报喜讯,这期专刊显然已经有收藏价值,搞不好员工还想高价转卖哩,牧大和襄家姊弟实在太厉害了!她这个做特助的也与有荣焉。
就说她有世上最棒的工作,大家公认的!
***
情人节好比海啸洪水,没有淹不到的地方。不只是各家杂志,报纸、电视、电台、网站大幅专题,每个沾得到一点边的商家,从餐厅到百货公司,甚至卖珍珠奶茶的都推出粉红特卖商品。玫瑰泛滥成灾,气球跟巧克力好似不要钱,到处看得到牵手的双双对对,看在孤家寡人的人眼里,真是情何以堪。
“没人性的日子I?谁想出来的烂节!”房凌光恨恨地说,把桌上一堆同业杂志互比“粉红”的专刊推开。
“咦?房主编也会没人陪?”够资深的Winnie是少数社内能偶尔挖苦房凌光而不被砸的人,这次是真的惊讶。
“不是没人,是不屑。”房凌光撇嘴。最近不知怎地,看美女愈看愈烦,以前不怕花名,现在却很不爽这种称呼。
最他妈的是,脑中常浮现一双身影,应该超不登对,但又觉得那两人间有条拉力超强的无形橡皮筋,他是见了哪门子的鬼?!
已经有两个学龄儿子的Winnie扬眉。情人节一到,很多人都不正常起来,牧大频频有新政策,连专题都非常另类;而这个花花公子说什么……不屑女人?
她告别单身日子真的太久了,无法理解新新人类的感情观。
没错,房凌光这男人脾气大又自恋,但他有金有才又有颜是事实,女人对他趋之若鹜,向来他也来者不拒,现在是怎么了?
“今天换老公作晚饭,光这点就够我挺情人节。”Winnie耸肩。情人节是女人节啊!明明叫情人,但不成文的规矩是这天男人要疼女人,爽啊!
冬湘宜走进编辑厅,满面笑容,偌大办公室几十人都抬起头来。
“牧大有令,今天大家放半天假,不准加班。牧大说:‘临时公布是要给大家惊喜,增加这福利的心理附加价值,好心情会让今夜更特别。’好,我一字不漏带到了,十二点半我会来赶人。”
特助走了,有人已经开始收桌子,十点了嘛,手上东西收个尾便成。
“牧大能再完美一点吗?”有人捧着心醉了,“最近简直变神了!”
房凌光咬牙,心情更差了。姓牧的是自己想过情人节才来这招吧?至于跟谁过,姓牧的还在那里搞暧昧,但房凌光心里有谱-自从那天被丢一颗“别碰我的人”炸弹之后,白痴心里才会没谱。
姓牧的是终于开窍了,准备出柜?但小不点实在太……小了!太初生之犊不畏死地天真,又太、太……他也无法对自己解释究竟是太怎么样,但反正跟姓牧的怎么样也不应该兜到一起!
好吧,这关他什么屁事?他在不爽什么?!
房凌光双脚一踢,退离桌子站起,编辑室众人半抬头觑了他一眼又低下去。当房暴龙又有情绪异动,大家都心照不宣一起当鸵鸟,不然被迁怒到就倒霉了。Winnie偷笑,准备他一发飙就要再挖苦他几句,这次却没有等到,只见房凌光双手插人口袋大步走了。
咦?这是什么情况?姓房的没有借题发挥找事给人做,还带头配合牧大的故假令?他不是刚刚还在骂这个“烂节”?
“你们觉不觉得最近暴龙变了?”有人问。“暴龙好像不太骂人了,以前每天都骂的。”
“我以前就天天被骂。”
“对喔,我就觉得最近怎么办公室安静多了,原来是没人摔东西。”
“我知道!一定是恋爱了。你没看牧大说放情人节假,他第一个就带头下班?”
“你没听到他刚才说‘不是没人,是不屑’?他一定是失恋了。”
“拜托,暴龙失恋,还不把公司整个拆了!”
“就说他最近变种了嘛!”
暴龙不在,大家尽情八卦,办公室欢乐收工,放假去也。
从来情人节还是工作天,尤其忙完专刊就累死人了,所以牧洛亭根本不庆祝这种日子。当作专题他自是很专业地看待“爱情”这个主题,觉得旁观者清,他即使没谈过恋爱也能主编得好,今年却感觉大大不同。
这是他跟襄知认识的一年,这是他跟襄知合作的专刊,这也是……他希望能晋身“情人”这个身分的日子。
襄知一定觉得这个日子被搞坏了,她不是说没有爱情这种东西吗?但她的画作又似乎很认真、很深刻地去思考爱情。他觉得一天比一天靠近她,可她也有同样的感觉吗?
情人节果然折磨人,但他是真的想跟她一起过。
鲜花巧克力什么的根本想都不必想,连自己都觉得耸。他只是想跟她在一起,什么时候都想看到她,但今天心情特别激荡,开始明白为什么其他人都这么大惊小怪,不是日子特别,是希望那个人明白她在他心中有多特别,让她觉得受到了重视、珍惜。
但要怎么做?他想了又想,一个个浪漫、昂贵、花稍的主意都被他否决。她喜欢用心,但不喜欢心机。
等到她出现在“安心”,他已经满怀沮丧。什么金牌总编!他只觉得自己脑袋是浆糊做的。
“病了?”
他吓一跳。“你病了?”他不自禁抓住她纤细的双臂,上上下下打量,“哪里病了?”
“你才有病。”她噗哧一笑。
他脸红了,赶紧放手,原来是在问他。“我没有啊。”
“你刚脸色很灰白。”她再补充:“现在很粉红。”
他脸更热了。“我……是在想,今天该做什么才好。”
“情人节?”她扬眉。
他叹口气点头。
“我们专刊里给了很多建议。”
“别笑我,我是真的……想不出你可能会喜欢的。”
她微笑没有消失。“我那么挑?”
他很认真看她。“你很特别。”
她神色也认真起来。“牧洛亭。”
“嚼?”他低声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