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
牧洛亭眼睛闪亮,立刻说:“那我只打扰一下。”
他得找机会谢谢襄依;她可能没察觉,但小知是为了她才点头的,因为对姊姊容易心软。
进了前院,看得出襄家住一楼是为了种花花草草,虽然院子不大,公寓也不新,但所有盆栽都打理得茂盛整齐,尤其前院和客厅,一眼望去没有多余的摆设,简单清爽。
这像小知的风格,牧洛亭想。
襄依高高兴兴捧着水果就闪进蔚房,她要慢慢蹭,没端水果出来前,大老板绝对走不成。
襄知把背包放在柜子上,伸手要拿他的,他卸下沉重的黑色背包交给她,电脑、稿件、公文,他这背包就像行动办公室,没别人碰过,这么自然就交过去,他半对自己笑笑,环顾客厅。
“小知子也回来了吗?”里头传来柔和的中年女声,接着一名清丽妇人走出来,看到站在客厅的两人,美目睁得老大。
“伯母您好,我是牧洛亭,小知的同事。”
襄妈吞下惊异。小知的同事?带回家来?她笑了,快步走向这个俊逸非凡的男人。“坐啊!知子,去端茶。”
襄知看了牧洛亭一眼-什么也没说便依言离开。
牧洛亭坐下来。襄知的母亲就坐在对面,他有些忐忑,襄知会不会觉得她被他和姊姊打鸭子上架?他完全没想到她家里有长辈在,又是被她严重分神的结果。
“小知子的工作不常有同事,所以我很高兴你来,”襄妈笑得温暖。
他识人无数,通常很快便能揣测出一个人的性格。襄知的母亲是比较传统、但温和包容的人,他很为小知庆幸。
“襄知很有才华,杂志社非常幸运能有她加入。”
因为牧洛亭衣着考究,外貌也出众,襄妈很自然地问:“你是她上司吧?”牧洛亭不想含糊过去。
“我是社长,不过其实只是襄知的朋友。”
襄妈不免惊讶。“你是……老板?”
“的确是合伙人之一。”
襄妈并非市侩之人,但看他的眼光疑虑了起来;小女儿深交的朋友不多,和大人物更是从无交集,这大有来头的出色男人话中的意思,她是听对了吗?小知子现下仍一贯男孩打扮……但又的的确确让这男人进门了,襄妈愈想愈惊异。“你们怎么认识的?”
“只是数面之缘,偶然认识的。”牧洛亭稳重地说,“我也跟襄知去‘安心’,她真是很热心的人。”
连“安心”的事女儿也让这男人参与吗?襄妈看牧洛亭的眼光益发不同。
“妈,你也喝。”襄知端来两杯茶,后面跟着捧着一大盘水果的襄依。
襄知一进来,牧洛亭的眼光就定在她脸上。他明白她母亲和姊姊都在密切审视他,忖度他对襄知的想法,他应该步步为营,因为第一印象非常关键,但他更担心她现在是什么感觉,会不会有太大压力。
对姊姊都如此贴心的她,对妈妈更不用说,即使她一向直白,也不会当场下逐客令。他是否该有自知之明?贸然登门已经无法回头,至少应该尽快走人?
他看进那双大眼,很纯很亮;他现在比较能读她了,似乎……并没有看到她不耐烦?
“妈,牧总编你知道吧?杂志界最闪亮的一颗星啊!小知子不让我聒噪,不然我早就天天在你耳边夸他了!”襄依嘴甜,笑得更是美绝。
襄妈终于将脸和名字连在一起。不能怪她慢半拍,普通人家里忽然有名人上门,任谁都无法马上反应过来;因为名人就是高高在上、远远难及,不是跟他们同一个世界的人。
因为襄依做公关,平时在家爱吹嘘自己的名人客户,襄妈对于名人的存在倒是比一般人淡定。
“原来是NOW!的牧洛亭。你是提过,牧总编跟杂志上看起来不太一样,我一下没认出来。”襄妈说。
“妈,你是说本人更帅吗?”襄依取笑。
“别贫嘴。”襄妈也笑,“我是说牧总编完全没有头戴光环的架子,很随和客气,真是难得。”
牧洛亭微笑。“没有,我只是襄知的朋友而已,真的。”
从在门口见到两人起,襄依心中便一直在忖度,此刻牧洛亭的话让她一顿。公关干久了,她对言语及人的互动比一般人观察敏锐;妹妹的感觉她说不准,但牧洛亭很坦然的表达却是一清二楚。
她先是惊异不已,这样光彩夺目的牧洛亭,对如此低调的妹妹……更别提小知子变装成这样!即使知道牧洛亭雇用他们是因为先认识妹妹,襄依本来没想到这个可能。
但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小知子的好,是万中选一、无人可及;牧洛亭看得出来,是他有眼光,也是他运气好。
她看向襄知,却发现妹妹一直在看的是她。襄依在心里笑,她懂了!小知子是在为她担心?是担心她又会对帅哥乱发花痴病,也担心对方眼里没她,怕她伤心。
似乎从小妹妹就比她像个姊姊,更成熟、冷静、保护欲强。她真的很心疼小知子,心疼她又在为她这个桃花运强、好男人运却衰的姊姊操心了。
襄依早有自知之明,对牧洛亭虽然惊艳,但这男人太过高冷,不是她的菜。
说到冷,妹妹也给外人那种感觉,刚好相配。
妹妹的心思是细腻又深刻的,牧洛亭有这样的内心吗?最重要的是,他到底知不知道小知子的“真身”?
“既然是朋友,可以常来吧?”襄依对牧洛亭说,眼睛却向襄知一眨,看到妹妹眼中的担心稍释。聪明如小知子,应该看得出来她对牧洛亭没有想头。
“不用。”襄知说。
襄依叹口气。妹妹不用担心她,并不表示她就可以乱牵红线或打探内情,她早该知道。
襄妈也在心里叹,但知女甚深,小知子能让人进门已是破天荒,最好别再推波助澜。
“吃啊!”她先带头,“嗯,牧总编水果挑得好,很甜。”
牧洛亭也用牙签叉起一块柿子,“是襄知挑的。”他看了看柿子,好像在上面检查有没有虫,才慢慢放进嘴里。
襄知眼中透出有趣,“挑得好吗?”
襄知会开他玩笑,他很高兴,稍稍缓了刚才那“不用”两字所带来的刺痛。他笑着嚼了嚼,吞下去才说,“好。”
襄知没有再问,但眼神在说:真的吗?他另拿起一块释迦,嚼几口吐出籽,笑容加深。“真的好吃。小时候觉得柿子口感奇怪,释迦长相奇怪,白白错过这么多年,谢谢你救了我。”
说得似乎很严重,襄妈和襄依有些疑惑地交换目光-襄知嘴角微微挑起。他用词虽夸张,说得倒很真心。
她懂了,是吗?牧洛亭又吃了几块水果,真是甜,但很合他现在的心境。
襄知也吃,不再说话,任襄妈和姊姊谈笑风生。水果去了大半,茶也喝了,牧洛亭立刻起身道别。
“不用急啊。”襄妈和襄依齐声说。
“真的该走了。”牧洛亭说得很客气,也很坚定。
“突然就这样上门,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谢谢。”他眼睛看着襄知。
“那慢走喔。”襄妈叹口气,也起身,知道对这两个人都没办法勉强。襄依笑着摆摆手,端起杯盘进去了。襄知送他到门口。
襄妈没有说什么“一定要再来”之类的邀约。牧洛亭很有感触,襄知在家里真是被尊重疼惜的,她的想法,没有人会去扭转、施压。他为她高兴,也只有这样的家人,能造就如此真实的她。一般家庭对如她这般特立独行的孩子,该是多么处心积虑要去改变,打着“为她好”的名目劝说、批评、命令、操控,甚至打骂、逼迫都有可能,光是想他就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