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去看他,适合吗?”舒婆娑淡声问道。
玉玦被这一句话问得哑口无言,心下懊恼,郡主要用什么身分与理由上门?就连她都知道不适合,怎么就没过过脑子,笨得问出这样的话?
舒婆娑对此并不介意,其实这事不用她打听,爹已经偷偷派人来给她递过话,说东伏羲是因为之前的病没好,又染上风邪,烧在肺腑,加上情绪烦郁,心火旺盛影响了身体,这才倒下去的,而且怕是病得不轻。
基于两人往日的情分与亲戚关系,于情干理,她都该去探望。
她没什么好怕的,夫婿被抢一事人尽皆知,而她被劫走一事,虽然爹娘尽力掩饰,可扯上婚事,到底有些风声传了出去,长公主府的名声已然坠地,还能坏到哪只是,去了之后能说什么?不如硬起心肠,不去也罢。
东伏羲是什么人?他是东王妃和东王爷的命根子,这两位是不可能让东伏羲有个什么万一的。再说,东伏羲那样活蹦乱跳的人,她不相信他会因为小病一病不起,他肯定很快就会好起来,她有信心。
舒婆娑不再想那事,而是专注于今天要处理的大事上。
从小屯山回家后,她便回到以前那大家闺秀的生活,以前她乐意这样过,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想找点事情做,况且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她必须未雨绸缪。
说她想太多?长公主府是个大招牌不错,可她娘是个不受宠的,就算背后有个皇家靠山又如何?那座山愿不愿意给他们靠,实在说不准,说不准的事就别妄想。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自己最好。
回来后,她差其名歇息的这几日,脑子却像轮子般飞快地转着。
当初东伏羲来提亲,她没有经过太多考虑就允了,因为对她来说,东伏羲虽然不是好丈夫的人选,有许多缺点,却有一个最大的忧点,那就是他无限包容她的脾气,而且无论是她想要的东西,还是她不想要的,只要他想得到,就会想尽办法送到她面前。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再也找不到像东伏羲对她这么好的男人了。
曾经,她以为自己即将屏开相夫教子的生活,她的人生会迈入一个新阶段,哪里知道剧情急转直下,变成了今日这模样。
如今她平白,呃,也不算平白的得到那些嫁妆,虽然亲事搁浅了,但那些黄白之物和产业仍落入她的口袋。
这些东西搁在库房里就是一些死物,她该怎么让这些黄白之物发挥最大的效用?
她研究了下,娘给她的两处铺子都有营生,只是娘不善打理,也不靠铺子糊口,从来是管事说什么就是什么,让镯子保持着不亏也赚不了太多银子的状况。
她今天想出门,为的就是要亲眼去瞧瞧这两家铺子的经营状况,再作决定。
她这伪古人,从来是走一步看十步,没看准十步,绝不肯迈第一步。
对即将要做的是这样,对感情也是如舒婆娑准备好后,就前去禀明宁馨长公主。
宁馨长公主公主起初并不赞同,“未婚女子随意拋头露脸有碍声誉,易招来指指点点,何况你这会儿还站在风口浪尖上,有什么要紧的事非要出门不可?”
舒婆娑反驳着,“娘,女儿以前从不随意拋头露面的,可一次遭难就坏了名声,如今女儿不出门,名声就能变好?”
她的光辉形象早就丢到了爪哇国去,现在想挽回也没用。
宁馨长公主气道:“哼,是哪个婆子、丫鬟胆敢在你面前乱嚼舌根?瞧我不翦了她的舌头!”她可是下了严令不准泄漏出去的,是哪个不要命的无视她的命令?
宁馨长公主的底线就是儿女,谁敢触及,典雅大方的长公主会立即变身护犄的母牛。
“娘,没有谁在女儿面前多舌,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自己心里有数罢了。”
“娘不让你出门,这不是想让你避避风头,等你和你妹妹的事情过去一些再出去见人,到时候风头过了,再过个几年,谁还会记得今天的事?”
京城是什么地方?八圭卜绯闻集散地。王侯将相,谁家没几桩槽心事?前三天是这府正房打小妾,过三天又是那家嫡女与庶女当街打架,一件事盖过一件,都是那些平头百姓茶余饱后的谈资,热度就那几天,不多久风向就会转向别处了。
舒婆娑默默垂首,一头青丝微微地倾泻下来,遮住她那珍珠般白净的小脸。
她对母亲的说法不其苟同,八卦一桩接一桩,她的事很快就会被淡忘,况且她只是无辜被牵连的人,没道理要她缩头缩脚地藏在家中不敢见人。
她知道三人成虎的厉害,但越是躲藏,越能激起别人的好奇,她不如大大方方的,想出门就出门,想留在家里就留在家里,为什么要因为些不相干的言语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连日子都过不了了?
母女俩陷入一种微妙的氛围中,谁也不说话,尽顾着喝茶,彷佛那云雾茶有多好喝似的。
自从那日母女俩深谈过后,舒婆娑和宁馨长公主就陷入一种尴尬的低湖里,以前的亲昵无间不见了,总觉得有道鸿沟在那里,宁馨长公主几次试图拉回彼此的母女感情,什么好吃、好用的都往她房里送,但是感觉就像是豢头打在棉花上,一点用都没有。
宁馨长公主决定退一步。“要不,等娘忙完手里的事,再带你去普陀寺进香礼佛,那普陀寺的景色是京城一绝,这时候上山去,避暑又散心,你不是喜欢捣鼓那些吃食?寺里的斋菜也不错,可以请清田大师指点你些许。”
普陀寺是皇家佛寺,也是世家贵妇们最爱去的地方。
舒婆娑喜欢寺庙的宁静清心,普陀寺可以去,却不是在这时候。
“女儿只是心闷,想去瞧瞧娘给的那两家铺子,透透气。”她的眼像黑夜中的星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宁馨长公主。
也不知为什么,宁馨长公主被看一会儿便有些招架不住那眼神,无奈地道:“那就去吧,多带几个丫鬟和仆妇,侍卫也一定要带上。你不知道,听到你要出门,娘就心惊胆颤,唯恐又发生像上回那样的事。”
“娘,如今妹妹被禁足,不会再发生上回的事了。只要妹妹没被放出来,女儿的运势又不差,安全应该是无虚的。”要连连遭劫,这是得多倒楣楣?
宁馨长公主的冷汗像瀑布般一股脑的往外冒,心里像吃了七、八只苍蝇,吞不下吐不出来。
这是在埋怨她吗?宁馨长公主只觉得舒婆娑字字诛心,她似乎是在怪自己这为娘的偏心,怪自己一时心软,禁不住小女儿撒娇哭闹,答应小女儿代嫁,事发后又没有好好处置小女儿,也没有怒力去寻找失踪的她,对外更不曾替她解释辩解过一个字。
两个丫头都是她腹中出来的肉,她两个都疼爱,可就算是十个手指也有长短之分,的确,她就算真的偏袒一些小女儿,又怎样?
要舒婆娑说,不怎么样。
她很早就明白,一个母亲不可能对所有的儿女都一视同仁,她是长女,从小就被教育要有长姊的风范,上要孝敬父母,下要护持弟妹,那是她的本分。
所以她有的东西,只要妹妹觊觎,她觉得可以的就会给。
是不是因为给多了、给习惯了,所以连她的男人也得给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