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回房梳洗后,崔守仁一身清爽的来见赵文睿时,辛小月已为两人备好了冰凉消暑的绿豆汤。
赵文睿倒是希望他的烦恼真能像喝了绿豆汤消暑一般,也这么消失不见。“大人,官道彻底整修需要大笔款项,以目前县库的情况,应急修补倒也不是不可行,以后只要每年朝廷拨下修缮的公款能专款专用,分个几年也能将整个官道修筑好,只是……”
“只是就怕到时朝廷派来视察的人不明就里,上告我一个偷工减料之罪。”
“大人,如今我们已经不是能期盼好运与我们同在的情况了。”
这一点赵文睿当然清楚,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崔守仁再有本事,没有银子就没法子请民夫,没有民夫就没有办法修官道,终是无解。
“追根究底还是得要朱青山吐实,他肯说出前任许知县的罪证,就能换得朝廷再度拨款,或是给我们更充裕的时间筹款。”
“任凭卑职威胁利诱他也不肯吐实,还说前任许知县若真犯了贪污之罪,甚至有罪证在他手中,他怎能活到今日,可卑职却认为他是握有罪证,只是他涉案太深不敢开口。”
站在书案旁为赵文睿研墨的辛小月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她对朱青山还真有一点印象,他虽然不像崔守仁一般住在官邸中,但也是官邸常客,她不知道他们算不算得上有私交,她记得有一日张总管特地带着朱青山到厨房来找她,说是朱青山很喜欢她做的糕点,许知县特命张总管来告诉她要她多做一些让朱青山带走,后来朱青山只要有来官邸,便会让张总管领他来,朱青山也就因此和她见过不少次面,也聊了不少。
辛小月或许没有办法让朱青山交出罪证,但她或许可以让朱青山明白大人是个好官,让朱青山好好思考是否交出罪证。
她心里有了主意,希望自己能帮上赵文睿一点忙。
“守仁,你派人暗中跟着他,一是或许能查出他有什么弱点,能藉以条件交换,二是怕有人对他不利。”
“卑职明白。”
“看来……筹款之事也必须同时进行,本来若有地方仕绅热心公益,倒也不是不能互助合作,我可以给他们一点方便做为交换条件,但庆典之事我已经与那些大商号交恶,怕是给了好处他们也不一定肯。”
“大人,筹款的部分,不知大人愿不愿采纳卑职的提议?”
赵文睿了崔守仁一眼,见他对于自己这个办法似乎有十足的把握,问道:
“什么方法?看你模样好像一定能成似的。”
“肯定能成,如果大人肯开口的话,有一个人一定帮得了大人,而那人……正带着全部的身家往仁遥来。”
赵文睿听懂崔守仁的话中之意,果断地否决了,“我娘结束了商号,是要准备养老,以后要跟我同住让我奉养她的,我怎能反过来向我娘讨要她的财产?我做不到。”
“就当县衙向赵老夫人借,这可行吗?”
“借?光拿这关税来说,我想提高水路关税,但那些大商号孝敬的银子怕是早就打点好府衙那头了,就仁遥县目前每年可怜兮兮的税收,要拿来还款也是杯水车薪……”说到这里,赵文睿突然止了声。
崔守仁抬眼望向赵文睿,见他露出正在思索什么计谋时才会有的表情,倒也不催促。
辛小月不解为何大人及崔先生都突然噤了声,正要开口询问,崔守仁却以指封唇,对她摇了摇头,她虽然不明白,但也乖乖的站在一旁没出声。
许久之后,崔守仁终于等到了赵文睿露出笑容,那笑容隐含着一抹得意,像是想出了什么绝妙好计。
“大人可是有招了?”
“守仁,你是刑名,你告诉我,我无法提高关税,但能否减税?”
“自然可以,只要不动中央税收,地方税收县衙是有权减免的。”
“那……核定关税县衙管不着,但关卡……是谁管的呢?”
“自是由县衙来管……”不愧是长年跟在赵文睿身边的人,崔守仁一下子便猜出了赵文睿心中所想,“大人想限定出关数量?”
“没错!先不说陆路官道崎岖不易货车通行,水路关税较低,商号多不选陆路,我以此为借口管制水路出关的数量,但开放陆路出关无限制,这在律法上来说可合法?”
“自然合法,限制关税低的关卡出关数量,藉以让商号实行高关税的关卡通关,这一向是朝廷提高税收的方法之一,更何况现在仁遥要修筑官道正是需要银子的时候,这么做朝廷也不会有话。”崔守仁几乎可以想见那些大商号恨得咬牙切齿的模样了。“做生意耽误不得,最后他们自然得走陆路,所交的关税更能解燃眉之急。”
“何止如此,这么多年官商勾结不知让他们赚了多少银子,我怎能不想办法让他们多吐一些出来。”
“大人的意思是……”
“我要你发出公文招商,只要愿意出资修筑官道的商号,县衙答应自官道修筑之日起算,出关税额减免三年,朝廷的八成税赋照缴,县衙的两成税赋可免,每次出关还是如常缴税,每年年底结算一次,以当年支付税款最低的月分计算倍数减免税额。”
“虽然是最低月分结算,但大人……这条件也未免太过优渥,对县库是一大负担,更何况如果有多家商号都愿合作呢?”此举是可以让大商号出资修筑官道,但县衙也未免让利过多。
“自然得采取评选制,我可不希望错伤无辜,得找那些无良的大商号来入套,来一家我给他三年,来三家就平均分摊只剩一年,我希望能将时间分摊至今年底结算完成。”
“为什么是今年?大人说的是官道修筑完毕后起算,虽然水路关税低,但限制了出关数量,可陆路关税高,退税也高。”
“我有一个法子,可以用最少的代价来获得最高的成果。皇上今年六十大寿,日期在何时呢?”
“皇上寿辰是七月十一。”
“正是,皇上寿辰是七月十一,而六月也是仁遥县平均关税税收最低的一个月。”
“大人为何提起皇上寿辰?”
“守仁,这就回到我方才问你的第一个问题了,我无法提高关税,但能否减税呢?”
崔守仁先是一个怔愣,而后便因为意会而与赵文睿一起大笑起来。
只有辛小月仍旧是一头雾水,“大人,您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赵文睿及崔守仁看着她那一脸傻样,笑得更开怀了。
“大人,您别一直笑奴婢啊!求求您告诉奴婢,奴婢不会说出去的。”
赵文睿拿起桌上的茶杯,掀盖轻啜一口茶汤,今天的茶香特别清香,入喉也特别温润,一定是心情好的关系。
“小月,大人希望减税能在今年之内结算完毕,就是怕同样的技俩不能用第二次,而这技俩便是——皇上大寿。仁遥县要为皇上祝寿,什么礼物最好?”
“什么礼物最好?”辛小月傻傻的重复了一次。
崔守仁看她还是一脸呆愣,再看向赵文睿得意的表情,早想让这暧昧不清的两
人有更进一步发展的崔守仁刻意不说,要她自己去问,“这是大人的主意,我怕猜错,你何不问问他?”说完,他还凑到她耳边轻声道:“而且要看着他的眼睛,双手合十可怜兮兮的求他。”
辛小月不懂崔守仁的算计,真的走到赵文睿的身边,因为他是坐着的,她还蹲了下来双手合十抬眼看着他,可怜兮兮的道:“大人,求求您告诉奴婢,奴婢真的好想知道,秘密都听一半了不听完,很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