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都是因看见她与崔守仁相拥而起的,他原本因为她明明与崔守仁相好,竟然还说她爱慕自己,而让自己起了厌恶之心,但知道她与崔守仁是清白的之后,尽管崔守仁没再多说其他的事,他还是相信她了,而且知道她不是崔守仁的女人,他竟觉得开心……
开心?赵文睿因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错愕,他开心什么啊?他都要搞不懂自己了。
他要离开前,视线与远方的辛小月对上,她露出了开怀的笑容,对他挥了挥手。
赵文睿不自觉又勾起了嘴角,辛小月这丫头……其实挺可爱的。
金凤仙躲在暗处偷偷看着不远处的廊道上正要离开的那些人,那是来仁遥县做客几天的前宰相韩奇,因他觉得赵文睿的招待让他很满意,所以要离开仁遥县前特地亲自来拜访并告辞,在一旁招待的除了赵文睿还有崔守仁。
但令她感到愤恨的是陪在一旁服侍的人,不是她,不是任何一个侍女,而是那个被她赶走了又回来的辛小月。
金凤仙咬着手绢瞪着辛小月,她的花招的确不少,一张平凡无奇的脸平常喜欢扮傻讨好少爷就算了,竟还学会了女扮男装勾引少爷!
她前阵子发现赵文睿只要一有空就会带着崔守仁去丰安寺,她觉得古怪,偷偷跟去了几次,发现赵文睿似是有了一名新男宠,而这男宠似乎也与崔守仁处得不错,那景象看来简直是赵文睿正大享齐人之福。
她让人打听,知道那男宠名为辛岳,这才猜出了原来辛岳就是辛小月。
她实在气不过,让人到丰安寺向住持密告,说辛小月女扮男装参与祭天祈福舞是亵渎神灵,没想到住持居然一点作为也没有。
金凤仙告密得不到效果,便设计要辛小月当众暴露她的女儿身。
那日碰巧赵文睿也去了丰安寺,一进寺前广场就见一旁有人架着梯子在清洗屋檐雕饰,辛小月就在近处休憩,正当赵文睿觉得那清洗屋檐的人举止怪异时,下一瞬,就看见他翻倒一桶子脏水,泼得辛小月浑身湿透滴着脏水不说,为了舞蹈方便而选用了轻薄布料的舞衣,紧紧地贴着辛小月的身子,让裹着胸但还是看得出略有起伏的胸型若隐若现,赵文睿立刻解下外衣披在辛小月的身上,这才让她的女儿身免于曝光。
住持虽然立刻安排了厢房给两人,但这两人有什么“特殊关系”的传言却甚嚣尘上,怎么止也止不住。
直到丰安寺庆结束,金凤仙恨恨地看着自己一计又一计的失败,看着赵文睿与辛小月越走越近,直觉这事非得立刻告诉杨兆齐了。
瞧瞧眼前这一幕,若不是辛小月是服侍的侍女,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辛小月是负责接待的知县夫人了。
在送韩奇离开官邸的廊道上,辛小月觉得有道监视的视线,她机警地回身一看,只看见花圜里那海石榴轻轻晃动着。那是风吹的还是方才有人离去拨动了枝叶?
她的分神吸引了赵文睿的注意,他很自然地伸手托住了她的背,轻拍了一下,她这才回过神来,发现原来韩奇正在对自己说话。
韩奇把赵文睿及辛小月的行止看在眼里却不明说,这若有似无的暧昧不正是一段恋情的序章吗?这两人还没发现他们彼此的默契,以及能互相牵引对方视线的吸引力吧。
但他也不免为这纯纯的爱恋而暗自叹息,杨兆齐哪里肯放过赵文睿,京里还有个高家小姐痴痴等着他,所幸这辛小月只是一名奴仆,或许肯甘愿做妾,那这段恋情还有幸福的可能。
“小月,我还要多谢你方才救了我一命。”
“韩老这么说折煞奴婢了,奴婢自小就贪吃,常常不小心噎着了,奴婢的娘亲便教了奴婢噎着了怎么自救……嗳唷!”辛小月的话没说完,就让赵文睿一掌拍了她的后脑,她回头一看,看见了赵文睿气恼的表情,她不解的问道??“大人,奴婢说错了什么吗?”
“韩老是身子不适,吃饭时咳嗽噎着了,你以为是像你一样贪吃吗?”
辛小月揉着后脑,很不好意思地看着韩奇,他不但不在意,还朗声笑了起来,她陪着笑道歉,“奴婢不是说韩老贪吃,是说自己贪吃才学会了……”
还说!赵文睿气得出声制止了她:“辛小月!”
“好了好了。”韩奇满脸笑意地出声缓颊,当真一点也不介意。“小月就这点可爱。文睿啊,你有这么一个贴身侍婢,应该不觉得无聊吧?”人称他是开朝以来第一名相,当然不可能因为一个小奴婢失言就动怒。
“韩老您说笑了,这辛小月就一个本事,做菜做得好吃,我留她在身边就只因为她的手艺。”
韩奇笑了笑,没有点明,既然只是厨娘,怎么除了做菜的时间,她都跟在他身边?
辛小月因为韩奇的大度,露出了崇拜的眼光。
又来了……赵文睿气结,他发现辛小月那崇拜的眼光根本不是自己专属的,只要做了什么让她觉得了不得的事情,她便不吝给予这样的眼光。
那他在她眼中算什么?就只是会做好事的人“之一”,而不是“唯一”?!
“眼珠子快凸出来了。”赵文睿没好气地调侃道。
辛小月倏地收回目光,她又失礼了吗?她怯怯地望向赵文睿,得到他睨来的一眼,她连忙乖乖地低下头。
这一来一往,又让韩奇拂须而笑。“要不是我该启程了,我还真想多留几天。”看看这一对逗趣的模样啊!他在心里多加了这一句。
赵文睿对于接待韩奇本是戒慎警惕的,但韩奇慈祥亲切,言谈之中更隐含不少大智慧,让他受益无穷,只是他知道自己与韩奇的接触只能仅止于此。
“若晚生有幸,下回韩老再次来到仁遥,必尽地主之谊,好生招待。”
韩奇摇了摇头,对着赵文睿说出了他的期许,“文睿,你说你总共当了几年知县了?”
“若不算这仁遥的任期,晚生已任知县七年。”
“如你这青年才俊,才二十岁便求得功名,怎么调任还是当知县?老夫希望你仁遥三年任期结束是高升,而不是留任。”
韩奇对自己的期许让赵文睿意外,韩奇由京城返乡这一路上见过了多少各级官员,说来他并没有大张旗鼓的恭迎或铺张奢靡的接待,但他却听说了自己是唯一一个韩奇亲自登门拜访的官员。
赵文睿对韩奇的看重十分感激,心里却也有一分歉疚,如果韩奇知道了他是他女婿杨兆齐的私生子,还会如此看重他吗?
“晚生不才。”
“你啊,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都不站在你这边,我临去前有些话要告诉你,你务必字字斟酌。”
“韩老请说。”
韩奇转身往官邸大门走去,众人也跟上,韩奇的步伐有些沉重,语气亦是,“你可知一个大夫最怕什么病人?”
“治不好的病人?”
韩奇摇了摇头,带着耐心的笑容为赵文睿解释道:“多年沉痫难以药到病除,所以最让神医难为,如此沉痫非得经长年调养才能见效,但世人不见病人到了神医眼前的残烛之躯,只会看见神医即便用药也没有得到立时的成效。”
“医者无须为自己辩白,时日一久便见成效。”赵文睿似是懂了又似是不懂,难道韩奇的话是在暗示他现今的处境?
“庸俗、佞言的小人太多,等着神医身败名裂的庸医更多,所以有时身为医者,那第一帖药落在病人身上,即便药效过强可能损伤了病人的身子,也得下这么一帖药博得‘妙手回春’四字,损伤了的身体,日后慢慢养护回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