姵姵一楞,这一次她被吓得不轻。
  他向来是吃饱喝足就把碗一丢,摆在餐桌上不收拾,可现在竟说要洗碗,这不是柏竣剀会做的事情!
  「这不是你会做的事情,你不是这么居家体贴的男人,你……」
  「我想体贴你。」他笑着说。「讨好你。」
  她觉得自己真是笨得可以了,什么事情碰上他,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怎么到现在才听出来他语气中的感情?他做的一切,包括他来到这里,到她面前,都是有企图的!
  才不是什么朋友这么简单!她为什么现在才明白?
  「做朋友需要做到像你这种地步吗?」她故作轻快地笑道,假装自己不受他影响。
  柏竣剀莫测高深地挑了挑眉,勾起嘴角朝她微微一笑。
  「你要这么想也可以。」
  他这样子让她害怕,她无法猜测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你、你到底想怎样?」她放下筷子,皱眉。
  「姵姵,你这么聪明,不妨猜猜看。」他盯着她看的眼神像就像盯着猎物的黑豹。
  危险又窒命,透露着誓在必得的决心。
  他开始撒网了,甜言蜜语那套他不行,温柔体贴那一套她当作没看见,那他只能用他习惯的方式。
  姵姵跟其他人不一样,她聪慧、精明,而且了解他,他只能用攻其不备这一招了,否则他得等到世界末日才能让姵姵了解他的心意。
  「你——什么时候回台湾?」她只想逃,逃离他的温柔体贴,怕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会动摇。
  「在达成目的之前,我不会走。」他捧起桌上的水杯啜饮。
  先前她心软,加上也想见他,所以舍不得赶他走,现在他出忽意料之外的侵略,她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吃饱了。」姵姵的反应是丢下吃到一半的面,迅速离开餐厅。「就麻烦你收拾了,晚安。」
  她几乎是逃难似的离开,这令他不觉莞尔。何时见过冷静的傅姵姵惊惶失措过?
  「才刚吃完晚餐就睡?」他摇头失笑。「不,太早了,晚点再去找你。」他吹着口哨收拾桌上的餐具,站在流理台前笨拙的洗着碗。
  *
  她的房门上了锁。
  柏竣剀手放在她房门门把上,头靠着门失笑。「是在防我?」
  过去半个月以来,他谨守本份,住在西侧的房间,不曾越雷池一步到东侧来,就连水妍和谌来访,他也不曾逾矩。
  但是——
  伸手探向裤袋,他掏出一串钥匙,找出最大的那一把,插进锁孔里转动。
  轻巧的卡一声,门被打开了。
  「真像个采花大盗……」他忍不住笑,为自己现在的举动。
  这串钥匙是爱莉离开前给他的,就摆在他房间门口的餐盘里,上头还有一张纸,告诉他姵姵房间的方位,以及酒窖在哪里。
  轻轻推开房门,柔和的灯光流泄,他无声地走进她房间。
  房内是他熟悉的陈设,他们在台湾的卧房也是这种巴洛克风格,白底金边,奢华有如公主的房间。
  他在中间那张四柱大床,看见蜷成一团睡着的姵姵,她裸露的手臂探出被单,她的习惯没变,还是喜欢穿着丝缎材质的细肩带睡衣,他总爱把她的肩带拨开,贪看她美丽的锁骨,在上头留下细碎的吻……
  她耳中塞着白色耳机,听歌听得睡着了。
  但是眼角却带着泪,她哭了?哭着睡着?为什么?
  「什么事情让你这么难过?」他忍不住伸指,抹去她眼角的泪水。「是我吗?」
  以为她会因为他的触碰惊醒,但她没有。
  他惊诧地皱眉,眼一转看见床头柜上的药罐及水杯,拿起药罐一看,从英文药名得知是安眠药。
  她睡得不好?得吃安眠药才能睡着?!
  难以言喻的心痛令柏竣剀鼻酸。既然离开他会这么痛苦,为什么她还要跟他离婚呢?
  连睡着眉头都是紧皱的,睡得这么熟了,手里还捏着i-Pod……
  嫂嫂会听i-Pod听到睡着,有时候我还发现她会边听边哭,然后哭着睡着……
  水妍回台湾前告诉他的话浮现,好奇心趋使他轻柔地扳开她手指,拿起那台i-Pod。
  里头只有一个档案,一首叫「北极圈」的歌,不停的Repeat,连她睡着的现在仍在播放。
  他拿起耳机塞进耳朵里,听见歌声清亮的女歌手唱着伤感的情歌——
  今天 寂寞感觉忽然又出现
  浮现 过去梦中的画面
  哭泣 因为不想伪装悲伤那一面
  当你头也不回离开北极圈
  有谁能为我捡起了伤痛
  撒向了海中能重新再来过……
  我不要求什么 我只想不被打扰
  把爱留在街角 就当你永远不会看到
  记忆化作极光出现那一秒
  我开始微笑 以后会努力过得很好
  这首歌,就是她现在的心境吗?
  他没看见她的爱,所以她一个人离开,不想被打扰?
  歌词还提到北极和极光,难道她大老远跑去北极看极光,跟这首歌有关系?
  Why?
  怎么突然想去看极光?
  让自己过得更好。
  想起他刚来到瑞士时,他们去滑雪那夜她首次的酒后吐真言。
  那时候的他不懂为什么看极光会让她过得更好,但现在他多少明白姵姵的想法。
  他坐在床沿,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她裸露的手臂、脸,凝望她的睡颜许久许久,倾注所有感情的吻,落在她微凉的唇。
  「我不会把你的心留在那么冰冷的地方。」
  第8章(1)
  「你找我喝酒?」姵姵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你肯?」
  不能怪她一脸怀疑,自从策马特滑雪之行因她胃痛而结束,他除了每天盯着她按时吃药之外,连她吃什么、喝什么还得经过他同意。
  辛辣的,不准。
  刺激性的,不准。
  咖啡因,也不准。
  就连小酌都不被允许,他还因为她的关系勒令谌和水妍不准喝红酒配起司,尤其是在她面前。
  最让她痛苦的是得三餐正常吃,不准她晚餐没吃就上床睡觉,或者是早上起床只喝一杯牛奶打发早餐,非逼她吃正餐才肯善罢甘休。
  「我看你最近胃病没再犯了,果然按时吃药和饮食控制有用。」柏竣剀从酒窖里拎了两瓶红酒,从厨房里切了一些起司,来到客厅壁炉旁,邀她一同小酌。
  当然,其实他最大的目的是要灌醉她!
  「一个人喝酒太无聊,所以找你陪我喝——不过你只能喝两杯。」先跟她约法三章,但是他灌她喝的绝对不会只有两杯。
  「这是我家的酒耶!」姵姵皱眉抱怨。「为什么我喝多少还要经过你同意?!」严重抗议。
  「不得上诉,等你有个健康的胃再来跟我讨价还价。」
  「暴君——」姵姵小声咕哝着,可还是接过他递过来的红酒杯,满足的小口喝着。
  「那你的意思是不想喝喽?」他作势要拿走她的酒杯。
  「我要喝。」有总比没有好吧?
  两人就坐在壁炉前的长毛地毯上,一口红酒一口起司的聊起天来。
  「你什么时候开始有胃病的?」他笑着说,先来点无伤大雅的小问题松懈她的戒心,等她开始醉了,再开始问重点。
  「三、四年了。」她偏头想了想。「我精神容易紧张,工作又忙才饮食不正常,好在不是在台湾犯病。」她敛眉把最后一口酒喝光。「几年前来瑞士看水妍的时候发病的,在这里我才能静养,爱莉会照顾我。」再献出空酒杯递给他,示意再来一杯。
  柏竣剀又浮现想把自己痛揍一顿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