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样?”
“这样够吗?你是不是在硬撑?”她可不希望孩子还没出生父亲就过劳死。
虽然是蠢问题,可看她一脸认真,他勉强地回覆她。
“睡觉很浪费时间。”
“嗄?”
“人会因为不喝水不吃饭死掉,可是不睡觉并不会死。”
“就算不会死,人还是需要睡觉、需要休息吧。”
“我有睡觉。”他又耸了下肩膀,像拿她的蠢脑袋没辙。
“这样好了,如果你嫌我的睡眠时间不够长,那就把我当成需要休息、不需要睡觉的人吧。”他扯一下嘴角。“满意了吗,‘老婆’?”
这种口气代表讨论就此结束,别浪费他宝贵的时间……也对,争这个确实让人头痛又无聊,他高兴就好。
张培湮目送他离去的身影,不得不佩服自己,可以跟这个怪胎老公一起待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至今仍相安无事,说不定这才是奇迹。
蔡成寰是一个很孤僻的人,家里没有电话,他有手机,但几乎没有响过,她甚至怀疑他有没有开机过,他有朋友吗?
他跟家人不亲,也没有朋友,工作上的同事就只是同事,没有多余的交流,也许女人在他眼中也只是发泄的工具吧。
当然,他们也可能是受不了他难搞的个性,任谁跟他长久相处下来,要不被惹毛还真需要相当的定力呢。
他漠然到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可怕的是,他是主动把所有想亲近他的人统统推开,不给任何人窥探接近他的机会,异常保护自己的私生活。
他家没有一张照片,有着很昂贵的现代家具,却没有过去的历史,没有属于他以外的人的痕迹,干干净净的,像一张白纸,仿佛他的世界只有现在、只有未来,而过去是不存在的。
他在隐瞒她什么她感觉得出来,可是他不愿意透露,她也不可能探听,这侵犯了他的第一原则,况且她也不想为他的秘密负责,算了吧。
在他家里唯一让她感觉独特或者格格不入的东西,是一个蝴蝶标本,摆放在客厅一隅。
约A4大小的玻璃标本箱内,是一只黑白条纹相间的蝴蝶,展开双翼被固定住,成为一个华丽又安详的展示品。
张培湮好奇地盯着那样东西,完全不能理解在这个几乎没有任何移余装饰品的家中,为什么会有一个蝴蝶标本?
“那是黑尾剑凤蝶。”
蔡成寰主动过来为她说明,凝望着标本的绿眼眸里绽放着异样光芒。
“也叫木生凤蝶,是台湾早春五宝之一,通常只在春天出现,算是很稀有的蝴蝶。”他侃侃说道,向来漠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庞在此刻竟有种亲切、热诚的神态,仿佛小孩子在谈论着自己最爱的玩具,兴致勃勃地解释着。
“你看它的后翅尾端整个突出,像一把黑剑,还有很明显的特殊黄斑,是它最显眼的特征。”
她愣愣凝望着他俊美的侧颜。他们的身高差异很大,却丝毫不妨碍她注意他脸上流露出难得美好的笑意。
这样的他很迷人,但显然的,他非常擅于把自己讨人喜欢的,而彻底隐藏起来。
“你喜欢蝴蝶?”她试探地问:“你抓的吗?在哪里抓的?”
他耸耸肩。“这是别人送的。”
“送的?”她忍不住追问:“这么稀有的蝴蝶标本是谁送给你?”
这一瞬间,蔡成寰沉默了,表情不大好看,盯着她的眼睛里射出的冷光,简直要冻死人。她吓到了,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第一原则。”他冷冷地撂一句,转身走人,甩也不甩她。
这也会侵犯他的隐私?这家里的地雷还真不少呢。
何况明明是你自己主动靠过来!
张培湮对着他的背影扮鬼脸、吐舌头,想呛他几句、酸酸他,最终还是硬压下来……算了,反正他的脾气就是阴晴不定,认真就输了。
虽然和他同住得忍受“晴时多云偶阵雨”的天气性格,撇除这点,他们倒是意外地合拍。
蔡成寰最大的优点就是不管她,从来不过问她的起居时间、跟谁来往,只要不过界、触怒他的三大原则即可。
她以前交往过的男人几乎都把她视为禁脔,做什么都要交代清楚,周末做什么要交代、平常几点回家要交代、跟谁见面吃饭要交代……大大小小事情钜细靡遗,跟“交报告”没两样,说好听是关心她、爱她、在乎她,其实就是控制,就是不信任。
话说,他们盯那么紧,却从没发现她劈腿,该说她太有经验、技巧高超,还是他们根本状况外?
而蔡成寰是真正给足她自由空间,第一次觉得原来跟一个人在一起也能享受自由自在的感觉。
虽然确切来说,他们并不算真正在一起。他不爱她、没把她当回事才能这样纵容她吧,这刚好是她最需要的男女关系——像朋友一样,不黏腻,很好。
因为她最近累死了,没多余心力去经营感情。
女人怀孕不仅处于一人吃、两人补的状态,像个大胖子行动迟缓,而且非常容易疲倦、想睡觉,三不五时就感觉想打盹,怎么吃都吃不够,吃饱睡睡饱吃的,像只小母猪。
张培湮背靠着客厅沙发,双眼都快阖上了。
企划案还没做好呢,她盯着眼前的笔电萤幕思忖,可意识已经很不争气地准备跟周公下棋,不断跟她大声抗议:我要睡觉、睡觉、睡觉……
看来是时候得跟梅姐请假,暂时离开工作团队了。这行时间抓得很紧迫,哪可能让她这个大肚婆悠哉悠哉过日子。
唉,我就稍微眯一下吧,至少要把这案子赶好交出去……
第6章(1)
张培湮就这样睡着了,睡得很熟,整个人成大字状平躺在沙发上,还发出微微的鼾声。
蔡成寰瞪着挺着大肚子的她。回到家的当下就看到这一幕——偌大的客厅开着一盏昏黄小灯,而她毫不设防地熟睡着。
桌上摆着小笔电开着,旁边散落一地资料文件,还有吃完的食物、饮料……
这女人还好意思抱怨他生活习惯差,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蔡成寰没好气地把背包一甩,落至旁边地板上,接着他站到沙发后方,倾下身仔细端详她的睡脸。
他靠她靠得好近,近得可以看清她脸上每个毛细孔,还有眼角微弯、流露出的满足平静,仿佛正沉浸在一个美好的梦境中。
本来想把她叫醒,看她睡这么熟,又有些不忍。
当初他提议一起住,却没想过她可以真的待下来这么长一段时间,算算也有一个多月,瞧她那颗肚子越来越庞大,正孕育着一个新生命——他的孩子。
蔡成寰深知自己性格古怪,从来只有别人忍他,他几乎不妥协也不配合,讲好听是有个性,讲难听一点就是很中二幼稚。
他不在乎也不打算改变,原本以为这点会让她很快逃之夭夭,看来她似乎适应良好,也不会试着挑战他的三个原则。
初搬进来时,虽然她带了一堆行李,唯独手上小心翼翼捧着一个木盒子,雕工精致,感觉她很宝贝很珍惜,说是她奶奶留给她的珠宝盒。
“这是我奶奶的遗物,”她对他说,口气带着些微的感慨。“我奶奶唯一留下来给我的遗物。当时为了还债,房子、家具、首饰什么有的没的不是给银行就是黑道钱庄拿光光,就剩下这个。”
这个木盒子打开来空荡荡的,没有盛装任何宝石美玉,一点都不起眼,但在她眼中胜过任何贵重的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