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当初才会叫你好好规划自己,不要把我当成你做决定的方向。”
闻言,她愣了下,惊讶道:“你早就知道你会住在学校里?”
“当然。”
“你好坏,居然不先告诉我。”
“你又没问。”
“这需要我问吗?”她真是好气又好笑。过去整整六年,她都是追着他跑,这种事情哪需要问?
当时,方子博以为相处的时间减少,周昕瑞或许就会渐渐对他放手,但他又猜错了。
两年过去,她一如初衷,没有改变。在他强制住校的期间,她就去忙自个儿的事——虽然他不太清楚她到底都在做些什么;而每到六、日放假的时候,只要他一有空,她便会排除万难把时间挪出来,整天绕在他身边嗡嗡叫。
必须承认,他真的很佩服她的毅力。他好奇怎么有人可以在感情方面一头热了这么久,而且从未出现厌倦疲劳的征兆?
如果从十二岁那年开始算起的话,她在他身边也绕了八年了;可若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的话,是他担误了她八年。
日子一天一天浑浑的过,所以没有知觉;若是摊开来细数,那真的是一段很长的时间。
想想,这样不成,女人的光阴太宝贵,禁不起他的残踏。对,他是不讨厌她,但他也不确定自己对她的感觉可以称得上是“爱”。
于是挑了一天,方子博很认真的把这件事情摊开来讲。国中、高中,他都可以任由她胡来,但是现在的他不想再继续粉饰太平。
“你已经在我身上浪费了八年。”开门见山,他点出了今日的话题重点。
“啊?”周昕瑞愣了下,有些状况外,“你怎么突然……”
“国中、高中,甚至大一、大二……以前你想怎么做我都随便你,我从来没有阻止你过,可是我发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只是在浪费你自己的时间。”
冷饮喝到一半,周昕瑞被他正经的语气给吓到。
她张着嘴,前前后后思考了一遍,最后,她才困难地发出了声音。“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一听,他愣住。“啊?”怎么会接到这里来?“没有!我忙死了,哪来的女朋友?”
“不然……你为什么突然要赶我走?”
“不是突然,好吗?我一直都有说过同样的事。”
“可是我不觉得我是在浪费时间。”她反驳。
“你只是现在不觉得——”
“不会只是现在。”她突然伸出手,覆在他的掌上。
那一瞬间的抚触,像是一道电流直窜进方子博的心脏,电得他心窝刺麻。他吓了一跳,直觉抽手,惊愕地瞪着她。
那不是厌恶,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强烈到他无法驾驭的感觉。
他的反应刺伤了她,她眸色黯然,每一分感受都诚实地表达在脸上。他有些内疚,不愿见到她那样的表情。
“抱歉,我不习惯让别人碰到身体。”他随便扯了一句谎言。
她只是摇摇头。
“昕瑞,你听我说,就这一次,你好好的听我说。”他打破了沉默,重新切回方才的话题,道:“趁着现在还不会太迟,你把书读好,以后毕业了,可以找个好工作。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你一定可以爬到很高的位置。我知道你一直都很聪明,只是花太多心思在我身上,这真的不值得,一点都不值得。”
他说得句句有理,却字字割在她的心头上。她答不出话来,因为他正在把她推远。
阎王当初说的没错,有缘无分的爱谈起来真的好痛。明明最爱的人就已近在咫尺,却怎么样也触碰不到对方;明明她已经拚了命在追着他跑,他却怎么样都不会成为她的人。
她好累,但又有谁的肩膀可以让她休息?
“把书读好、找到工作,爬到很高、很高的位置,然后呢?”语毕——她抬起头
来看着他,苦苦一笑,“我等了几百年,早就不把那些事情看在眼里了,我要的就只有你而已,为什么你就是不能懂?”
一听,方子博闭上眼,深呼吸。
又来了。这一次,他终于再也忍不住发了火。
“好,很好,你不想认真面对这件事情,那我也不必浪费时间奉陪。”他起身就想走人。
她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我很认真,我一直都很认真!”
“你认真?”他冷笑,低头俯视着她,“每次我只要提到这件事情,你就开始装疯卖傻,讲这些莫名其妙的鬼话来打马虎眼,你却说你很认真?”
说完,他狠心甩开她的手,迈步离开了速食店。
“子博!”她在他身后喊了他的名,而他却没有看见她的眼泪。
当天晚上,他睡得不好。
他作了一个很怪、很怪的梦。他梦见他和周昕瑞全都换了一张脸,而且成了古代人。
梦里的他们好恩爱。
他们在河边嬉闹,好不开心。玩累了,他以她的膝为枕,她则温柔地抚弄他的发丝,然后两个人在夕阳底下呢喃着情话。
如此温暖而瑰丽的梦境,却让他惊醒了过来。他在漆黑的房间里,汗湿衣衫、喘着大气,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作了那么诡异的梦?
一定是因为周昕瑞的话太奇怪,才会间接影响到他。
是了,一定是这样。
第2章(1)
连续一个月,周昕瑞没再出现过,连通电话也没打过来,整个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这太不像她的作风。
从前,他就算是出言酸她、损她,隔天她照样刀枪不入,仍像没事般,嘻嘻笑笑地出现在他面前,然后继续绕着他打转,可是这一次却反常了。
第一个星期,他还在气头上,她不来烦他是正好.,第二个星期,他以为她可能真的有在反省,所以也没多想;然而第三、第四个礼拜过去了,他的情绪开始转为担忧,甚至焦虑。
他很难得地主动打电话给她,但,她没接。
最后,他根本无法专注在课业上,连一刻都无法。于是,终于等到星期五,他匆匆出了警校,亲自来到她的学校宿舍堵人。
她的室友却告诉他:“她请假回台南了喔。”
他一愣。请假回台南?回台南干什么?而且为什么完全没有告诉他?他向对方道了声谢,在离开校园的同时立刻拨了她的号码。
她的手机仍然是关机状态,万般不得已,他打了通电话回家,彼端接听的是他母亲。
“喂,妈,是我。住对面的那个周昕瑞,你有看到她回去吗?”
“哦、有啊,她当然要回来啊,都发生了那么大的事。”
听了,他胸口一沉,僵在那儿。
“什么意思?她为什么当然要回去?”
“就她爸妈的事嘛……前几天开车要出门,在前面那条省道被一辆砂石车撞。她爸已经先走了,妈妈现在还在医院,也不知道救不救得回来。”
母亲的话像把刮刀,刮去了他脑袋里所有的东西。
隔天,他起了个大早,搭了七点多的列车赶回台南。虽然他是跟家里说:“很久没回家了,回来看一下。”可真正的理由,他自己心知肚明。
周六,下午方子博立刻去了医院一趟。
远远的,他就看见周听瑞静静地坐在病床边,紧握着她母亲的手。他无声无息地走到了她的背后,亲近她。
那一瞬间,不知哪根筋不对劲,他竟想一把从她身后将她拥入怀里。这个要命的念头令他惊骇、抽气,莫名被自己呛到,猛咳了两声。
也因为这一咳,周昕瑞吓了一跳,倏地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