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一队人马才刚离开大理国国境,便遇上一场大雨,迫不得已,大家只得先找个地方住下,本想等雨停就走,没想到小七却受了风寒病倒,众人只能再多停留几天。
“潋儿,这道旧伤,你能帮小七处理一下吗?否则每到阴雨天,他的旧伤就会酸痛难忍。”小七身体滚烫,霍岳庭卷起小七的裤腿,露出他腿上可怖的旧创疤。
“这是……”海潋儿行医已久,诊治伤者无数,却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伤。
“小七身世凄苦,谁也不知道他的爹娘身在何处,只晓得在他还不会说话时就被人卖给恶人,那些恶人把他和猛兽恶犬关在一起,每天以打骂他为乐,他只有在打退猛兽和恶犬的攻击后才能得到一口吃食,你所见到的伤,有恶犬的咬伤,也有恶人鞭打他留下的鞭伤。
“那一年,我娘路过金国的一个小村庄,从恶人手里救出已不成人形的小七,为他治伤解毒,可是他腿上的旧创虽然都已愈合,但由于受创过重,天气潮湿时,还是会疼痛不堪。”
“太可恶了!那恶人真该千刀万剐!岳哥,你放心,我一定全力为小七治伤。”表情坚决的海潋儿匆匆跑回自己的房里,拿来装药材的木盒子后,对霍岳庭道:“岳哥,先喂他喝下一点麻沸散。”
她自木盒子里拿出一个瓷瓶,里面是已经熬制好的麻沸散。
霍岳庭接过瓶子,拔开瓶塞,喂小七喝下黑乎乎的药汁。
“二少爷……不要丢下小七,小七会乖……”迷糊之间,小七紧张地拉破霍岳庭的衣袖,惶恐地呢喃。
“小七乖,我是二少奶奶,我跟岳哥都会守着你,你放心的睡吧,醒了就什么痛都不见了,好不好?”海潋儿温声轻哄。
小七双腿上的伤疤深浅不一,而且数量之多,令人怵目惊心。此时霍岳庭发现,他可爱的小妻子并没有嫌弃,而是含着泪,用手摸了摸小七的额头,像位慈母一般安抚恶梦中的幼儿。
幽幽的烛光下,霍岳庭眼神渐渐变得深邃。
海潋儿是他见过最美的女人,虽然此时她发丝微乱,衣衫普通,面容平凡,可她四周散发出来的善良光辉,令他尊敬。
“岳哥,压好小七的身子,不要让他乱动,等一会麻沸散的药效就会让他安静下来。来,这只手,对,就是这只,再按住这条腿。”眨眼间,海潋儿卷起粉袖,抄起细细长长的伏羲九针,刺向小七伤口周围的穴位。
长针刺入时,个头矮小,身材瘦弱的海潋儿顿时有了气势,她眼中有自信、坚定及悲悯。
“只要用这些针刺入伤口周围的经络,不但能减轻疼痛,还会让那些受创过深的肌肉有所恢复。”海潋儿向自己的夫君解释。
压着小七的霍岳庭看着这样的海潋儿,不觉看痴了。
成亲之后,两个人朝夕相对,他从她身上看到很多优秀的地方,她的好,出人意料。
回想起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情形,他不觉叹息,那时候的她,小小瘦瘦还黑黑的,张嘴咬住他的手,怎么也不放;没想到经过十几年,那只毛毛虫会成为今日救人性命的疡医,变成他深爱的妻子。
世间的事真是神奇,她虽然长相平凡,心地却如此美丽,令人着迷。
“岳哥,好了,一会我叫珠儿熬些补身健体的汤药,喝过汤药之后,我再继续替他诊疗。”满头大汗的海潋儿深深地吐了口气。
“潋儿,辛苦了。”他放下小七,急急地为海潋儿擦掉滑落脸颊的汗珠。
“岳哥,你想照拂的人,就是我要照拂的人,我怎么会觉得辛苦。”为了相公,她什么都愿意做。
“需要我照拂的人很多。”霍岳庭倒了杯茶给妻子,“夜雪、夜照、夜巡、夜风、小七都是我跟娘救回来的孤苦孩子。夜照和夜雪是金国人与宋人所生的孩子,他们在大宋及金国皆被视为杂种,无立足之地,受尽折磨;夜巡和小七被恶人折磨,生不如死,夜风则是被人抛弃的孤儿。
“他们只是我跟娘救回来的一小部分,还有更多人,他们长大后不愿再欠青睚堡人情而离开了青睚堡,有的则留在我的门下,替青睚堡办事,若是想自立门户,我会给予他们任何帮助,让他们都有好归宿。”
他的部属无不忠心耿耿,是因为在他们遭难之际,霍家母子给了他们生机。
“岳哥,以后我同你和春光姨一起,一起对这些苦孩子们好,照顾他们、看顾他们、替他们养好身子,我自己也是弃儿,我知道弃儿的苦楚。”
他大手温柔地抚摸着她小小的脸庞,“潋儿,这十年来,娘已经把调教孤儿的重担全部交给我了,为了让娘放心,我从不曾对人说,有时我会觉得好无力,比如小七……”
他悄悄附在她的耳边道:“已经十年了,我尽力调养他的身体,但成果实在差强人意。小七遇到一些事,还是会失去心智,疯狂地伤害他人,如同野兽,这样的他,我不放心让他自立啊。”小七恐怕这一辈子都离不开他身边了。
对霍岳庭所做的事,海潋儿万分支持认同和崇敬,“岳哥,以后有我,这份重担,我跟你一起背,以后我会对小七好、对夜雪好、对夜巡好……”
好久没有对另外一个人说起心底深藏的压力,对着自己的小妻子一吐为快后,霍岳庭如释重负。
与心爱的人共同努力,路且长且远也再难阻挡住他,往后他有来自潋儿的强大支持,他再不会在这件事上感觉到无助和疲惫。
他紧紧握住海潋儿捧着茶杯的手,俊美的脸忽地皱了皱,“你要对小七好?要对夜雪好?你要把对我的好分给他们?我不答应。”
“那……那要怎么办?”
“你要全心全意的对我好,所有的好都给我,我再把这些好偶尔分给小七、夜雪、夜巡、夜照他们。”霍岳庭霸道地说。
“这样好……吗?”
“以夫为天!”要把最多的爱给他嘛,他才不要跟小七他们分享潋儿的注意力。
“都听你的,我要全心全意的对岳哥好。”从姑姑那里耳濡目染以夫为天的标准后,她可是越来越听霍岳庭的话了。
她的菱唇很快被霍岳庭攫住,他用吻与她无言约定——从此她的好,都是他的了。
海潋儿用了特制的膏药让小七的旧伤好转,待小七的风寒痊愈后,他们才重新上路,走了大半个月,他们进入了霍家在紫溪城北边的霍家牧场。
此时,塞上牧场迎来了初春的好光景,草原上的残雪与骄阳相映,碧空如洗,一派兴盛。
来到牧场上,霍岳庭安顿好奴仆便带着海潋儿到牧场巡视。
“二少爷,这些马儿是前年从大宛来的汗血宝马,今年几只牝马都已经有孕在身了。”老管事向霍岳庭说着牧场的情况。
“嗯,这些马儿被你们养得不错,毛色光滑,四蹄有力,若是今年能产下好的马崽,我就在牧场东边为你造所宅子吧,这几年你对牧场可谓照顾周全,堡主还有老堡主对你都相当赏识,我爹还常说起当年,你在牧场上击退狼群护住马儿的事。”
听二少爷称赞自己,老管事红了眼眶,“多年前的事,老堡主还记得……”
正当霍岳庭处理公事,另一边,海潋儿可忙了,只见她追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四处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