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所有股价都惨绿一片、灰头土脸的时候,只有翔宇的股价始终不坠,连续五年令人羡慕到流口水的年终红利,就算在过了一个年后的今天,仍是各业口耳相传的传奇。
她风淡云轻的点头。
“哇。”
然后……没下文了。
“你问我才说的,我是那种最小、最不起眼的螺丝钉,而且我是靠关系进去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些。
进翔宇,没有人间她的意见,是家中当家作主的人觉得她无所事事,给她安排的。
在陶斯身边当秘书,替他打理工作上的细节,保母的工作她做得来,可商业法、会计学、公司法……那些巨塔般的东西就像一只怪兽等着要把她吞噬。
她从一窍不通到娴熟,那么大一家公司,即使分工细微,一样一样东西从头学,也吃了不少苦头。
那苦没有人可以讲,再多的委屈只能暗夜吞下,再多的眼泪也只能独自抹干,人家的二十四小时她当四十八小时用,大家上班她上班,大家下班她还要加班,直到全公司最晚离开的陶斯要回家了再把她拎走。
回到家,草草吃了已经是宵夜的晚饭,她还有很多带回来的工作要赶上进度,她不能拖别人的后腿。
她要读的书比小山还要高,一本本的原文书,德文、日语、英语,查字典是她下半夜还有短短休憩时间的伴侣。
当她跟得上别人脚步的时候,那本字典已经烂成解体状态。她的精神状态也紧绷到了随时都会崩溃的状况,只是没有人知道,因为她掩饰得很好。
“当我没问好了。”纳兰燎火看着她皱起的眉,那眉间,几乎拧得出苦水,那神情透着凄凉。
她回眸。这样也行?
对纳兰燎火来说好像没什么不能的,他就嘴巴贱,有事不问放在心里会痒得受不了,等问完了,扔过墙,也就没事了。
他不会知道自己捅了马蜂窝,说到孙淼淼灰暗的过去。
纳兰燎火拍着她的肩膀对她说:“欢迎加入我们!在这里不用做牛做马,开心最重要知道吗?”
孙淼淼摸了摸脸,他看出来她不开心了吗?
纳兰燎火重重地搂了她的肩,用他青春无敌的阳光笑脸把她拉到外面的大办公空间。“大家!为了欢迎孙淼淼小姐加入沃荷,晚上去吃饭,开迎新会,欢唱KTV,说好了,一个都不能缺席!”
“老板请客吗?”迎新会很好,但是所有的花费攸关到荷包,总要问一下,确保钞票会乖乖躺在自己钱包里。
“老板请客!”他很阿莎力的说。
大家蜂拥了过来,一片欢呼声连外头都听得到。
这一刻,孙淼淼感受到了同事们友善的暖意,一抬头,看见纳兰燎火正对着她笑。
他看见她微微融开的笑意,便觉得更高兴了。
KTV包厢里,小天鬼吼鬼叫的歌声,加上分贝大到叫人耳聋的杜比环绕音效,简直像群魔乱舞,让从来没身历其境过的孙淼淼在客气的坐了半个钟头,就藉口要去化妆室想出去透透气了。
她的手才推到门——
“淼淼姊,接下来是你点的歌,你要去哪?”苹果妹眼尖得很。
“我出去透透气。”
已经被拱着唱过歌,暂时应该轮不到她了吧?想不到还是叫人发现。
“要快点回来呦。”
“好。”
包厢里的声音很快被厚重的门板隔在里面,孙淼淼发现走廊外抽烟闲聊的人还真不少,虽然不认识,互相一眼,又心照不宣的继续杵着。
一瓶冰凉的气泡水来到她眼前。“不习惯里面的气氛?”
居然是纳兰燎火。
她接过瓶装的碳酸水,“怎么知道我喝这个?”Wilkinson。
“我在你家见过。”
她挑了下眉头。
要说她在陶家这些年养成了什么“奢华”的习惯,还把它带出来——就是喜欢把这个牌子的气泡水拿来当水喝,如今,她可以苛刻其他方面的开支,却还是把瓶装碳酸水当成了家常必备饮料。
“谢谢。”
“跟我客气什么,明天开始我们可是一家人了。”
“哈。”
纳兰燎火看得出来孙淼淼对这些应酬的话不感兴趣,只要稍稍越过男女那条线,她就会缩回去,她无意和男人产生任何暧昧关系。
“要不我先送你回家吧。”他发现她眼角下的疲惫。
“大家还在里面,我们先走不好。”毕竟这是为她举行的迎新会。
“没关系,我进去跟他们说一声就好,搞不好我一不在场,他们反而玩得更疯。”
“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最近她已经摸熟了公车还有捷运的路线,她相信夜深的此刻,无论是谁都累了,何况他们也不是什么男女朋友的关系,她住的社区又在半山腰,用不着折腾对方送来送去,给他添麻烦。
“等我。”用两指指着她拉过视线看着自己。
“真的不必。”
“等我。”他坚持。
她无奈的站着。
不过,等纳兰燎火再从包厢里出来的时候,孙淼淼已经不见了,他看了眼孙淼淼忘记带走的包包,这女人把他的话当空气。
而他什么时候被人家当空气过?于是他追了出去。
在孙淼淼眼里,夜晚的街头华丽绚烂得像水晶球里缤纷的色彩,很热闹、很喧嚣,却好像和她没什么关系。
走出KTV大门,她深深吸了口气,就算是废气,也比包厢里面清冽了许多,头昏脑胀的脑袋也瞬间清醒了不少。
“你从来都不听人家的话对不对?叫你等一下,你就给我跑得不见人影。”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突地觉得肩头一重,还带着暖意的外套覆上了她。“别小看这种天气,感冒的大有人在。”
她身上就一件无袖雪纺纱下摆拉皱衫,白天气温高,只要一件薄外套防晒就可以,晚上气温骤降,一个不小心感冒就不好玩了。
西装残留着他淡淡的古龙水味道,孙淼淼觉得身体一暖,停住脚步,下意识的想把外套拿下来还他,但是手迟疑了那么一下。
“还有这个。”她的包包。
“欸,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累了想回家是一回事,包包就纯粹是忘性大了。
“要是我不追上来,看你怎么办?走路回山上,你这种小脚、小步伐,明天也到不了。”这样一路走下去,脚不起水泡也肿了。
“我钥匙在身上,可以叫计程车,回到家,拿了钱再下来付钱。”她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小女生,知道怎么做才不会去麻烦到别人。
“真不可爱!”
“我已经过了可爱的年纪很久了。”他们好像没有熟到那种程度,可以一来一往的拌嘴。
“算了,我是草包,你没把我的话当话,很正常。”他不是说了要送她回家?她连这么简单的礼尚往来都不肯接受,为什么?
当女生开始面对现实转变成独立的女人时,男人就没有用武之地了吗?
其实她大可装一下可爱,他送她回家,他能确定她能安全回家,她又省事,不是皆大欢喜吗?
然后,也许习惯了她也和其他的女孩子一样,他就不会一直把视线放在她身上了。
“你不是草包……”她看见他讨好的眼睛里有了气馁,她不讨厌他,却常常被他看到心慌意乱、看到无所适从。
“你不必安慰我,我也不是来讨安慰的。”他负气的说。
孙淼淼看着他,明明就是个阳光王子,不适合这种挫败的表情,“……安迪,沃荷主宰了美国的普普世界,是20世纪最有名的艺术家、印刷家、电影摄影师,是把视觉艺术运动努力商业化的先驱,是他让玛丽莲梦露成为世界最美的代号;《康宝浓汤》也是他的代表作,他还说,能赚钱的艺术,是一种最令人激动、最迷人的艺术,你认同并喜欢他的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