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来说,我只是你玩玩的对象?这就是你对感情的态度?这样轻浮随便?”
“对,你总算了解我了。不能接受的话,我们就没共识。”
“我不接受。”
“我了解。”
“所以呢,现在要分手吗?”他问。
“你希望分手?”她反问他。
“我是问你!”他大声起来。“你是不是宁愿跟我分手?”
现在,他感觉心脏被插一把刀,感觉自己像随时可以被她拂掉的尘埃。他很认真所以更痛心,恨她眼色太冷淡太平静,气她让他这么抓狂。
她顽固道:“你要是受不了,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
“你不打算改变想法?”
“我不想。”
“好,我也不想为你改变。我不要跟一个对感情轻浮的女人认真。是我错了,没想到你是这么轻率的女人。是不是只要能让你开心的,你就可以随便跟他约会,跟他上床?是这样吗?是谁都无所谓?”
徐瀞远沉默了,想了想,说:“可能吧……我也许就是这样……”不,那不是真正的她。但她有什么立场表露爱意?她连自己的未来都放弃了。
程少华震怒,他无法想像她会说出这种话,毫无惭愧之色,好像她真的只是把他当上床对象。
“原来谁都可以……你让我感到恶心。”他冲动,说了重话。
徐瀞远静静挨骂,这样听着,好心痛。
她强摆出木然表情,封闭真实感情,可是,为什么还是痛?她有股冲动想为自己辩驳,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吞没。
她能说她是认真的吗?
不,她给不起他期待的那些,她不配得到他的认真对待。怕到了最后,程少华会像王仕英那样被她伤害。她的历史太沉重,她没办法再肩负谁的期待,她说不出半句对他认真的话,她不敢给他承诺。
他凛着脸,重重地说:“我对你失望,但是对自己更失望。算我看错人,我们分手。”
好啊,分手吧。他说得更难听她也无所谓了,难道还会更伤吗?她早就遍体鳞伤了,不差这几句狠话来践踏。
她被巨大的无力感淹没,结果,反而笑了。“何必说成这样?”她尖锐地说:“在床上时,你也很享受的。”
“你住口。”他咆哮。“说这种话是在作践自己,犯不着为了让我死心讲得这么下流,你知道我对你好不是为了性。”
“你气什么?”她低着脸,不敢看他太认真的眼。她倔强道:“当初说要交往的,不是我——”
“你走。”他将她拖下床。“你走!”
程少华霍地推开房门,他的态度骤冷,和之前待她的热情温暖,判若两人。
“我再也不想看到你。”说着,将她包包拿了,扔出房外,几乎是将她扫地出门。他是气炸了,他也口不择言了,他也不顾她颜面了。
他是这样,这就是程少华。爱时,给足力气。不爱了,立刻收手。没共识吗?好,那等于没未来,就不要再浪费大家时间。
你走,你走。甭想叫他泯灭自尊哭求她,他不屑那样,他不会!他想到妈妈离开时,他怎样哭着追着妈妈喊不要走。
他再也不求任何人了,他不求怜悯,不求给他爱。她不爱他,他也不希罕!徐瀞远傻了,有一秒她被那双冰冷黑眸骇住,被他凶悍的表情骇住。
就算早知道有分手这天,也想像过他生气。但……他果断狠厉的一面,还是吓到她了。
她捡起包包走出去,离开他视线,远离他世界。她走出房间,走出屋外,一直走,一直走,头也不回地一路走到巷口……
面前车来车往,她等绿灯亮,要到对面搭车。
绿灯亮了,她却还怔在路口。
脑子空白,双手握得紧紧,心却空空。
她不伤心。
她不伤心!
咬紧牙根,这样倔强地想,咸咸的泪,却急冲冲地淌。
她眼睛睁得大大,前路却糊成雾。
徐游远……你要走去哪里?
不知道。
被程少华赶出去,被他咆哮怒吼,被他嫌恶的眼神冰镇。她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她在发抖,这才发现,她这样怕他生气。
“小姐?”
“你还好吗?”
“你没事吧?”
路人围观,纷纷关切。
她听不见……
忽然她环抱自己,崩溃地蒙头尖嚷,嚎叫,哭喊。
讨厌,讨厌这些,讨厌世界,讨厌所有人,讨厌极了,厌恶极了。去它的世界,去它的,她恨这一切——
这晚,徐瀞远游魂似地,回到自己的小窝。
那里,是可以尽兴舔舐伤口,尽情自怜地洞穴。
她好累,床都上不去,趴地上,一直哭,哭到昏睡去。
她作了梦。
梦见自己站在高处,前方是万丈深渊。
再半步,就坠入深渊。
她被那幽黑深渊吸引,看着看着,感觉下方有磁力,吸引她。
只要纵身跃入,就能彻底地得到放松,就能真正休息了。
于是她跨出脚,有人拉住她。她回头,看着那个人,想喊他的名,却遗失自己的声音,只能张着嘴,惊愕着,泪流不止。那人拥抱她,很紧、很实,拥得紧紧,几乎让她喘不过气,却这么温暖啊。
“程少华。”她终于喊出他的名。
“程少华——”她终于张臂回拥他。
这拥抱,让她好安心、好感动,感觉自己好安全。
可是,醒过来,四周黑漆漆,只有自己。
本来就只有自己,活到只剩下自己。
但他来过了。
如今,她怔在黑暗里,竟害怕面对自己。惶恐今后,只剩自己。
在他面前,她不承认自己需要他。
在他背后,她空虚拥着自己。她理解到她很需要、很渴望、很依赖他的拥抱。那入骨的拥抱,总是能让她看不见深渊。
现在,她空洞地凝视黑暗房间。
如今眼前只有深渊了,不断吞噬掉自己的深渊,慌慌地、重重地压缩她的深渊。
第17章(1)
爱一个人,要爱到什么程度去,才肯收手,恍然骤醒,斩立决地怒断情丝?此刻,程少华就爱到这份上了。惊觉徐瀞远对爱不认真,他毅然分手。
可是,爱的后味尚在,余韵犹存,最棘手。感觉像一通缠绵悱恻,情话绵绵的电话,突兀被断线了。又像幸福混沌恍惚美梦境,突遭恶水冲击惨灭顶。
他表面镇定实内伤惨重,在这世上只他自己知道,他其实受到很大惊吓。他的自尊可以令他嘴巴很酷地嚷分手,可以让他双脚止步不找她。可是他的魂呢?不知被吓到哪个缥渺境去了,镇日疲累虚软。
有好几天,躺在床,足不出户。懒得吃,懒做事,写稿不能专心,手机不想接听。像是生病,更像中毒。躺着反覆想起,过去交往的片段时光,反覆推敲检查徐瀞远的种种言行,只为着印证她后来说的每一句狠心话。
是真的?只把他当发泄对象?
可恶,他不要去想,却没办法。
原来,过去被他分手的女人,她们陈述的痛苦,是真的。睡不着,吃不下,想个不停,全身乏力,失去生活的能力,甚至要求助心理医生。当时他不能体会的痛,而今全应验在上,他痛恨这样脆弱无能的自己,痛恨不被爱的恐惧。
怕被抛弃的人,总是抢着最先提分手。
为了保全颜面,为了最后仅存的那一点骄傲与自信,当发现徐瀞远不爱他,也不打算跟他认真谈感情,他喊分手。
整个过程,唯一令他稍感安慰的是,当他果断说分手,徐瀞远眼中闪过一抹惊愕,让他有胜利感。她想不到他这么有魄力吧?想不到他连求都不求吧?他胜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