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阳正在西山大营练兵,接了旨意快马赶回,一身的盔甲还没来得及卸去,古铜色的脸颊上布满细密的汗珠,更是为他添了三分阳刚之气。
长公主第一次后悔当初不该因为道家出事就立时悔婚,若是稍微坚持那么几个月,是不是这样的好男儿就是荣华的夫婿了?
可惜,世界上卖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可买。
皇帝到底还是看不得一向骄傲的异母姊姊这般狼狈,于是轻咳两声,说道:「道阳啊,不论先前有什么误会,如今都已经过去了,阳关郡主母子也安然无恙,你看,不如请沈老爷子出手给荣华诊治一番,如何?」
道阳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一身黑色甲胄迎着大殿外面照射进来的日头,闪着幽光。
「皇上,不是臣不答应,实在是老爷子的脾气怪异,又最是疼惜秋雨,所以……」
他的话没说完,但谁都听得出来,沈老爷子还在恼怒荣华郡主算计楚秋雨的事,不肯出手给荣华郡主诊治。
安宁长公主一听这话就急了,恼怒的嚷道:「他一个江湖郎中,又住在侯府,你说一声他必定遵从的啊。道阳,你若是恼了当初退亲尽管直说,本宫给你赔礼,但荣华是无辜的,她一直对你……」
「长公主慎言。」道阳想起当初到母亲囚车前退亲的公主府管事是何等轻蔑的嘴脸,他的目光更冷了。「就算阳关郡主心怀开阔,不会计较流言,但荣华郡主还没出嫁,长公主的话传出去怕是对荣华郡主不利。至于臣……」里只有阳关郡主一人,以往不曾,以后也不会对任何人动心。」
「你……」长公主又气又急,几乎要昏厥过去,深吸口气后可怜兮兮地望着皇帝,「皇上,求您开恩啊。」
皇帝叹气,实在无法,只能又道:「道阳,沈老爷子如何才能出了这口气?」
道阳又磕了头,这才应道:「先前老爷子曾说京城人心易变,不如边关淳朴,臣也有意请旨戍守边疆,还望皇上恩准。」
戍守边疆?
皇帝挑眉,心里叹气更重。相比而言,道阳与他父亲老武义侯一般忠心无二,却又多了三分警觉,也更懂得趋吉避凶。
罢了,道家就剩这一脉了,既然以后要留着他给新皇保驾护航,如今放出去也算是一种历练吧。
「传朕旨意,武义侯升任西北道大都督,即日出京镇守边城。」
「谢皇上恩典,臣定然誓死护卫西北,绝不让蛮人踏进大梁一步。」道阳立时磕头谢恩,眼底的喜色藏也藏不住。
「臭小子,出京就让你这么欢喜?」
皇帝心下有些酸涩,久病成医,他早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总想把熟悉的人都拢在身边,不论是亲儿子也好,还是视作侄子的道阳也罢。
道阳双目扫过皇上斑白的双鬓,有些愧疚,但依旧开口应道:「回皇上,阳关郡主身怀有孕,也是念念不忘回去阳关」
「罢了、罢了,你们都走吧。」皇帝不等他说完,苦笑着摆摆手。
道阳赶紧退下,安宁长公主眼见他要出宫,也是慌忙跟了出去。
第二十一章 衣锦归乡(2)
道阳也是说话算话,到了皇宫门口,翻身上马,直接高声扔了一句,「长公主,沈老爷子说过,郡主是酒毒加风邪入体,这才面疮不退,若想恢复,办法很简单,用温热的牛粪每日两次擦面,半个月即可治愈。」
说罢,他一抽马鞭就跑得没了影子,留下长公主脸色青了白,白了黑,恼得几乎吐血。
守在皇宫门口的侍卫和太监们憋得差点咬破了舌头,好不容易看着长公主的马车走远,所有人这才哄堂大笑,个个都笑软了腿。
堂堂郡主之尊,居然要在脸上抹牛粪治疗面疮,还是早晚两次……以后荣华郡主不如改叫牛粪郡主算了,恐怕任凭长公主府陪送多少嫁妆,都不会有人想娶一个浑身散发牛粪味的媳妇儿进门了。
楚富贵虽然最是喜欢坐马车挨个面馆去巡视,但在他心里最重要的还是闺女啊。
自从闺女去赴宴受了委屈,老爷子就没再出门,好似生怕别人再上门来欺负闺女一般,结果还真被他料对了。
长公主先前上门就指名要楚秋雨接待,可惜楚秋雨也不是好脾气的,一句「卧床养病」就打发了。
长公主自然不甘心,还要耍耍威风的时候,沈老爷子出手了。
如今听说道阳被唤去皇宫,楚富贵不禁有些担心,一边背着手在屋里转圈儿,一边问着,「闺女啊,你说女婿不会有事吧?你见过皇上一次,皇上可是个好相与的?」
楚秋雨自然不会傻到说皇上的坏话,谁知道房梁上有没有趴着密探啊。
「皇上是明理的仁君,绝对不会无故处罚侯爷的,爹,您就放心吧。」
「是啊,你快坐下吧,再转下去都把秋雨转晕了。」沈老爷子也帮腔道。
楚富贵瞪着眼睛就要同他斗嘴,不想楚秋雨居然真的头晕,歪头就呕了一口。
楚富贵吓坏了,扯着脖子喊了丫鬟进来伺候,正是忙乱的时候,女婿回来了。
道阳眼见妻子这般模样也是吓得厉害,好在沈老爷子及时把他要跳出胸腔的心脏又按了回去。
「放心,这是孕吐,女人怀胎都要受的苦楚。」
楚富贵和道阳这对翁婿这才放下心来。
道阳上前扶住脸色有些不好的娇妻,低声叹气道:「你吐得这般厉害,一旦上路回阳关,岂不是更受苦?」
「不会,你别担心……」楚秋雨笑着说到一半,突然意会过来,忍不住嚷道:「你说什么,回阳关?」
道阳笑了起来,点头道:「对啊,我同皇上请旨驻守边关,皇上已经准了,即日就可以出京。」
「呀,真是太好了!」
楚秋雨欢喜得不行,相对于权贵多如狗、关系错综复杂的京城,她更是喜爱民风淳朴的阳关镇了。
楚富贵更是高兴得手舞足蹈,「太好了、太好了,也不知道郡主府建成什么样子了?还有咱们家的老窑洞,回去之后也得重新修葺了。」说着话,他拉着沈老爷子的手又道:「老哥,你一定要跟我住窑洞啊。还有在我家面馆旁边,给你再盖一间药堂,咱们俩作伴儿。」
沈老爷本就是一张笑脸,这会儿更是眉眼都聚到了一处,「好啊,老弟,你就是赶我我都没地方去,就赖上你了。」
众人正说得热闹,楚秋雨突然惊道:「哎呀,咱们走了,莲生怎么办?」
果然,众人都是收了笑,虽然莲生出嫁了,但终究是道家人,如今把她扔在京城,扔在皇宫道阳眼底闪过一抹坚定,劝道:「放心,过不了两年兴许我们还要回来。」
楚秋雨听得心里滋味复杂至极,原来回阳关也不能永久定居啊。不过能回去住两年也好,起码能平安把肚里孩儿生下来……
一家四口人,两个是阳关土生土长,一个爱阳关民风淳朴,一个要赴任,似乎都不能也没有借口拖延时日。
于是,不过五日功夫,就在京城百姓沉浸于荣华郡主到底有没有抹牛粪的猜测中时,道阳就带着两百亲卫和家里老少妻儿上路了。
当初进京时,实在有些匆忙,即便春景美得无法诉说,但众人都没心思去欣赏,如今时隔一年多,走在夏日的归途,炎热又疲惫,却觉得分外舒心。
道阳生怕娇妻受苦,一路早起赶路,中午热了就扎营,下午太阳热度降了就再走两个时辰,如此虽然折腾一些,但楚秋雨却一次也没有中暑,甚至连孕吐都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