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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她不得不同情那些职业妇女或忙碌的家庭主妇,她觉得自己太过悠闲,太过轻松,太过好命了。 

  将手中的书换了个手,找了张有树荫的椅子,优雅的坐了下去,好在今天穿的是不怕脏的牛仔裤。音乐台前的椅子疏疏落落的坐了些人,有年轻情侣,有孤独的老人,有翘课的学生,更有些叫人猜不出职业的人,每个人都享受着自己的阳光和自己的寂寞。 

  她微闭上眼,想假寐片刻。 

  “咔嚓”一声。 

  钟荻蔚自然的睁开了眼睛,谁这么不礼貌的打扰别人的安宁? 

  钟荻蔚眼前站着一个有张混血儿脸孔,高大且英俊逼人的男生。一条已经有补丁的牛仔裤和一件格子绒布的衬衫,那么的洋化,那么的耀眼。 

  如果目前的世界真的还有白马王子的话,那真是非眼前的男生莫属,精致、分明的五官,尤其微笑时的一口白牙,那么的健康,那么的充满了朝气,是谁说台北找不到好看的男生? 

  “如果打扰到你,我诚心的道歉。”他口齿清晰,一口标准的国语。“因为我实在无法错过刚才那么美、那么感性的画面。”接着他晃了晃手中的照相机。“职业使然,我是个摄影师。” 

  钟荻蔚只是给他一个不以为然的一笑。 

  “我叫杨亚衡。”说完他由口袋里抽出一张设计别出心裁的名片给她,并在她是身边不请自坐。 

  她还是没有吭声,只是将名片夹在刚买来的新书里。 

  “我在凉亭那边替一群服装模特儿拍照,其中一个大牌的对衣服有意见在大发娇嗔,老板正大力安抚着,所以我就四处走走、看看,喘口气。” 

  钟荻蔚浅浅的一笑,看着前方。 

  “我知道自己的行为冒昧,但是我又实在不愿意放弃一张佳作。”他解释道。 

  但是他还是得不到任何来自她的反应。 

  杨亚衡有些恼怒。 

  他不敢说自己对女人百战百胜或从来不曾尝过败绩,但是他被打回票或受漠视的机会少之又少,没有多少女人能拒绝得了他的魅力。 

  刚刚那个发脾气的大牌模特儿有一半就是因为他不买她的帐,没有给她特殊的待遇所引起的。对他来说,工作就是工作,没有人能左右他。 

  他来自美国,不可否认,作风是有些洋化,但是他的坚持也没有错,今日的小牌可能是明日的大牌,今日的大牌如果恃宠而娇,不知道敬业又诸多挑剔的话,很快就可能沦为明日黄花。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眼前的女人是一块可造之材,身材纤细,五官典雅中带 

  着一丝冷漠和无法捉摸的神秘气质,决不是一般的俗物。 

  但是她为什么不说话? 

  莫非-- 

  他立刻否决掉自己的想法,这样美的一个女人不可能是哑巴的,不过即使是,反正拍照不需要用到语言,五官、肢体的表现就是最好的语言。 

  他必须肯定。 

  “小姐!不知道你是不能开口还是懒得开口?”他幽默的问道。 

  “我是不愿意开口。”她回答。 

  杨亚衡有股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她岂止会说话,她的声音悦耳又动听,轻柔而斯文。 

  但是她说她不愿意开口? 

  “你打扰了我享受阳光和安宁的机会。” 

  “我解释过我的理由了。” 

  “那是你自己认为的理由!” 

  “我再道一次歉。” 

  钟荻蔚本想起身走开,但是她又着实不愿意因为一个陌生人而撤退。 

  “小姐!你有当模特儿的兴趣吗?” 

  “没有!” 

  “你有绝佳的条件。”他可惜道。 

  “我想你没有仔细看看我脸上的皮肤和皱纹。”她没有掩饰自己年纪的必要,她更没有招蜂引蝶的习惯,而且她一眼就知道他是个年龄不到三十的‘男生’,她何必没事找事。 

  “你很风趣,有消遣自己的雅量。”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愚弄自己。” 

  “你这么说太瞧不起人了。”他微怒。 

  她从容不迫的一笑。 

  “我既不是登徒子,也不是骗财骗色的混混,请你看清楚。”他从来没有被女人这么以为过,相反的,除了他这张俊脸,他有一颗再善良不过,再细腻不过的心。 

  “随你自己怎么说。”她不愿争辩。 

  “你有把圣人逼疯的本事!” 

  “你不是圣人。” 

  “我也不会被你逼疯!” 

  “那最好!” 

  杨亚衡站起身,他何必自取其辱,有的是愿意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何况他还有工作等着他。 

  “我必须回去工作了。” 

  “很好!”她一副巴不得他快点走的摸样。“祝你工作顺利。” 

  活到二十六岁,杨亚衡第一次受到这种待遇和冷漠,他不甘心,说什么他都咽不下这口气。 

  “如果你想找我,名片上有连络我的电话和呼叫器的号码。”他有些自信的低头看着她。“女人的心是摸不准的,名片收好,以免有天你改变心意。如果我不在台北的话,你可以留下话,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你不需要知道。” 

  “台北的女人都这么难缠吗?” 

  “你是从乡下来的?” 

  “你说纽约算不算乡下?”他故作正色的一问。 

  钟荻蔚这会克制不了的露出一笑,他是个还算有幽默感而且有耐心的男生,以他的长相,他根本可以不必理会她的刁难和冷言冷语,但是他做到了。 

  没有理由的,她愿意告诉他她的名字。 

  “钟荻蔚。” 

  “你的名字?” 

  “总不会是我妈的名字吧?” 

  “相片冲好了怎么交给你?” 

  “寄到‘台大’的外科给何启烈医生。”她站起身,想到椅子上的书,弯腰拿起书。 

  “他又是谁?” 

  “我的丈夫。”她迎上他的目光和错愕。 

  “你不可能结过婚,你看起来--”他震惊的接不出话,她没有半点已婚女人的味道。 

  “不要太相信一个人的外表和你自己的眼睛及知觉。”她像看小弟弟般的看着他。“有些人的掩饰和表面功夫做得很好。” 

  杨亚衡还在和自己耳朵刚才所听到的东西作挣扎、作整理。她真的结过婚了? 

  钟荻蔚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他不过是她今天的一个插曲、一个意外,虽然她搬回娘家暂住,并不表示她打算来上一段韵事,并不表示她将背叛何启烈。 

  看了看手腕上的钻表--她二十九岁的生日礼物,何启烈特别托人从瑞士带回来的。还来得及看五点那场的电影,然后再回家陪父母吃个晚饭,她不再介意一个人去看电影,她不再介意自己总是一个人做一件事,她总算能面队事实并接受事实。 

  何启烈有他的工作和病人。 

  她则有她自己。 

  *

  钟荻蔚穿着一件T恤从浴室走出,幸好她有一间套房式的房间,否则还真是不雅,东西方的标准不同,她现在又住父母家。拿着大毛巾搓揉着刚洗过的头发,她将桌上的吹风机插头插进插座里。要不是头发没干就睡会头痛的话,她实在没那么多的精力吹干头发。 

  一手甩着头发,一手拿着吹风机摇动,实在是一件颇烦人又枯燥的事,吹风机所制造的噪音又响。 

  忽然有人从钟荻蔚的手中接过吹风机,害得她差点放声尖叫,猛一回头。 

  “我来帮你吹干头发。”何启烈温柔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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