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辰平公主转向太后哭诉,无限委屈。
太后心生不满,绷紧脸,一腔沉怒。“皇上,辰平是你的皇姊,皇上却为了区区一名宫女而对她如此斥责,太不应该了。”
“儿臣不敢。”
嘴里不敢,所作所为所行,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算了。”太后挥挥手。心里明白皇帝不若先皇那般软弱,自己难以像太皇太后当年掌握先皇那样掌握皇帝。“皇上,不如这样吧,皇上若册立淑妃为后,我就让那殷若然留在宫里,否则我就撵她出宫。”算是退让妥协,逼龙天运立后,交换让殷若然留在宫中。
龙天运剑眉紧蹙。太后这是打算干涉他的意旨、干涉他的决定,甚至干涉他的生活跟他的人?
他重重“哼”了一声,不发一言,甩袖出去。如此不留情面,太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龙如意不欲多事,也跟着离开建章宫。两人一走,杜邑侯妃立刻煽风点火说道:
“我说得没错吧?皇上已经完全被殷若然那妖女所迷惑,连太后殿下的话也听不进去了。”
“皇上怎会变得如此!我原还以为他只是一时失心罢了。”太后脸色铁青。
“这一切都是殷若然那妖女引起的。自从她进宫后,就不时在皇上耳边谗言,皇上才会变得如此不可理喻。只要她在宫里一天,宫里就一天不得安宁。”辰平公主余悸犹未消,对罪魁祸首殷若然更为痛恨。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受过这样的惊吓,这一切都是因为殷若然!
“公主说得没错。”杜邑侯妃紧逼着。“再让那妖女这样下去,她会更得寸进尺,扰得后宫不得安宁。皇上为了她,不顾自己安危,差点连性命都送掉,若再如此放纵她下去,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淑妃噎嘻抽泣,抬起头,扑到太后怀里,泪流满面,哭喊着:“姨母,你要替凤娇作主!”
太后脸色阴晴未定,显然已为杜邑侯妃的话所挑动。
“太后殿下,方才皇上的态度,殿下亲眼所见。那妖女蛊惑皇上至此,绝不会就此罢休,恐怕将来皇上连太后殿下都不放在眼里。若想宫中安宁,那妖女绝对留不得,非除去不可。”杜邑侯妃见机不可失,又再进言,意欲太后杀了殷若然。
“母后,姨母说得有理,殷若然那妖女如果不除,后患无穷。”
“太后殿下,兹事体大,千万不能心软。请殿下想想是皇上性命重要、皇朝体制重要,还是区区一个宫女的性命重要?”
“是啊,母后。那妖女若不除,皇上绝不会对她死心的。”
太后沉吟许久,思及方才龙天运的态度,心有不满,同时却又颇有顾忌,但是……
“让我再想想。”难以下决定。
殿外风涌云动,滚着凶险的沉灰色。闇冥的角落里,蛰伏着待欲蠢动的魑魅魍魉,暗暗撒了满天的网。
第13章(1)
听说太后逼迫皇上立淑妃为后,皇上不允,太后怪罪妖女蛊惑皇上……宫女们交相接耳,很快就在宫中传开。
“小姐,你都听说了?”翠竹垮着脸。
“要不听说也不容易。”殷若然点头。敢情她就是那个妖女。
“小姐,你别听她们胡说。真是!那么闲,成日在那里嚼舌根。”替殷若然抱不平。
殷若然微微一笑。“时候不早了,你去歇息吧。”
“等小姐睡了,我再去歇息。”
“不必了,快下去吧。”
月色清朗,她信步出殿。出了殿房,走开几步,身后两名宫女悄然无息地靠近她。
“你们——”待她察觉,两名宫女突然伸出手,一左一右,紧攫住她。“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奉太后懿旨,送你出宫。”
“出宫?”不是要取她性命?
宫女见她未挣扎,颇觉诧讶,不及细思,防她出声叫喊,迅速将一团布条塞入她嘴里,再紧紧挟攫住她,欲将她拖出殿外。
不必如此费事,她也会乖乖跟着的。
“大胆!还不快把人放开!”卫尉煌玉堂蓦然出现,挡住那两名宫女。
卫尉身后,龙天运冷冰的脸露了出来,目光冷寒看着那两名宫女。“你们两人好大的狗胆,竟敢夜闯紫阳殿,攫走朕的人,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皇上饶命!”宫女惊惶地放开殷若然,立即跪下求饶。“我们是奉了太后的懿旨行事!”
果然。龙天运重锁剑眉。他让卫尉暗中守着,就是提防太后有所行动。
龙天运微一颔首,卫尉招手来人,将两名宫女拖下去。
龙天运上前,取下殷若然口里塞着的布条。“你为什么不呼救?”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我措手不及。”
龙天运抿嘴看她一眼,不欲揭穿。她就这么想出宫?不,是离开他!她就这么一心想离开他身边?
“皇上……”从那次后,龙天运就没再提起,殷若然按捺不住,“上回你提过,要放我出宫……”
果然!
“你为何那么想出宫?”明知故问。他说的是让她出宫,不是放她出宫。
一字之差,差之千里。
“为什么?”哪料殷若然却喃喃说着:“我想亲眼瞧瞧这天下,瞧瞧东塘那海潮……”
龙天运目光一敛,竟有种惊喜,却沉吟不语。良久,方才问道:“若然,你愿意随我到天涯海角吗?”
江山无限,但为伊人,他愿暂却他的地位和江山,带她远走天涯、访至海角。她想看那海潮水,他就带她去瞧那东塘海潮。
“皇上,你——”殷若然愣住。想问,却问不出口。
龙天运并未口口声声说他爱她,只让她感受到他为她所做的。皇帝的宠爱便是如此吧?分了深浅轻重多寡的宠爱,皇帝后宫之一的宠爱。也是,身为帝王,雨露均沾的同时,又负尽后宫黛绿年华。
她应该如此“就范”吧?得不到,他就愈想要;得到了,他也就不会那么想要了。
“你舍得你的天下吗?”白花花的江山就这般舍弃,值得吗?就为了一名女子,即使那名女子是她自己。她可不认为自己那么有价值,可与皇朝江山比拟。
龙天运含笑不语。殷若然所想的,显然与他所想的不一样。不过,无妨,就让她那么以为,让那诗般的误会留在那里。
殷若然内心不无疑惑,但从那笑脸实看不出他内心感情。他竟真就舍得?他……爱她吗?这想法忽而闪过,闪得迟疑。
就算是……就算此刻他真爱她、爱得要发疯要发狂要放下权力而只要她,但有一天他必定会后悔。失去地位权力,值得吗?
“看来你还是多有怀疑。要我怎么做,你才肯相信我?”
“如果,”她抬起眸,多有试探。“我要你去死呢?”
“你好忍心,若然。”龙天运目光一转,抽出殿墙上的剑,毫不犹豫地剌向自己的心口。
“住手!”殷若然大吃一惊,连忙阻止。没想到龙天运竟会真的这么做。剑刃割伤了她的虎口,但龙天运那一剑也因此剌偏了,仅伤了手臂。
“你为什么要真的这么做?”殷若然不禁蹙眉。
“如此,你才能明白我的心。”龙天运抓住她的手,放到他心口。
“我马上叫人请太医来。”
“不必了。”他抬起手再次捉住她的手。“只是小伤,不必惊动任何人。”幸好并未伤及穴道血脉,伤口流出的血已渐缓,慢慢在凝固。
“若是真伤了心脉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