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酒来!”他又大喝一声。
侍女匆匆的,赶紧把酒端上来,深怕动作慢了,一不小心又触怒他。他不等侍女把酒放好,-把抢过酒壶。侍女被他的粗暴撞跌在地,他视若无睹,对着壶口,咕噜喝起来。
那些酒都是上等的醇酒,纯而烈,这样喝法很伤身。侍女匍匐地靠近,冒着生命危险想劝。“皇上……您喝太多了,会伤身的……请别——”
“啰嗦,滚出去!”龙天运怒瞪着。
“皇上……”
“来人!将她拖下去——”
“皇上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侍女吓得花容失色,迭声求饶。
龙天运满腔郁怒难消,无处发泄,沉着脸不为所动。喝道:“拖下去!”
“皇上!饶命!”侍女不断哀声求饶。
“皇上,”殷若然被一名宫女哀求着强拉过来,只好硬着头皮进殿。“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要惩罚宫女,且她还是为了皇上好——这样做是不是太过了?”
“你说什么?!”龙天运腾身抓住她手腕,将她拖到他身前。殷若然不提防,踉跄一下,跌人他怀里。
“我……皇上请息怒。”
又来了!这恭敬、这曲意!接下来是不是又要跟他“商量”什么了?刀镌般的龙颜僵硬起来,生出一股阴森寒气。
殿内的气氛登时冻结起来,没有人敢大声地喘气,深恐惊触到他的怒焰而引火上身,焚成灰烬。
他绷紧着脸,星眸着火似直盯着殷若然,胸臆间的苦闷更甚,各种愤怨、恼恨、苦痛的情绪混淆成一色,加上酒愁,特别有一股逼迫。
“皇上——”
“够了!将她放了!全都退下。”龙天运死盯着殷若然,头也不回,吩咐殿内所有的人皆退下。
偌大的殿厅,灯火通明,只剩他们两人,沉降着一种诡魅的寂静,彷佛连呼吸都会回荡似,滚动着不安的气息。
实在太寂静了,殷若然有点不安起来。
“皇上,你醉了,我让人服侍你回殿房歇息可好?”
醉眸里那些复杂的情绪交集,他更加使劲粗暴地抓住她的手,俯身亲吻她。她并未挣扎,连动都没动。
落花有意,桃李无言。
“你——”龙天运脸色一寒,整个人紧绷僵硬起来,胸中苦闷更加蚀着心口。心一揪,所有的苦闷更无处安放。
他抓起酒壶,大口大口地浇着满腔苦闷的火焰,却是愈浇愈狂烈,终将他整个人焚烧起来。
他强压下那火焰,大步狂奔而去。
殿中独剩殷若然。她躺在地上,四周冷清清,死寂无声。有一霎时,竟恍惚有种被抛弃的感觉。她缓缓坐起身,茫然望着周围的灯火。
她只觉得迷迷糊糊,忘了自己是怎么睡去的。次日醒来,她俯卧在冰冷的地上,四下一片狼藉。宫女看见大惊,连忙将她扶入殿房。她觉得全身酸痛不已,忽冷忽热,步履虚空,每踏一步好似都踩在云端,着不了地的飘浮。
飘着飘着,云烟后突然出现一扇门。她狐疑着,在门外踌躇许久。四周很静,蒙着一片灰亮,竟让人辨不出白日或黑夜。她慢慢走到门口,犹疑了又犹疑,怯怯地伸出手——
门自动开了。她愣了半晌,缓缓举步跨过门坎……
门内站着一个人,正含笑看着她,似是在等待着她。她慢慢走向他,那个人面容愈靠愈近,她目不转睛看着他,觉得似曾相识。他伸出手,她迟疑一会,慢慢伸出手,握住他的。他反执住她的手,俯在她耳畔。
“你在做什么?”
“我在帮你渡气。”
云烟茫茫,始终辨不清那人的容貌。“等等——”那人转身要走,她伸出手。
猛然睁开眼。又是梦!
她呆坐一会,方起身下床,忽然一阵昏眩,脚下一软,跌落到地上。
“若然小姐,你怎么了?!”侍女闻声,慌张地跑进来。
“没事。”她不想引起骚动。
侍女不放心。“若然小姐,你脸色苍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一整个早上都没吃东西,我去帮你端碗参汤来——”
“不必了。我没事,也不饿。”殷若然摇头。
“那么,到殿外走走散散心好吗?心情会比较舒畅。听说皇林园云池正值荷花盛开,一整个池面都开满红、白两色美丽的花朵。我们去看看好不好?”侍女愈说愈神往,眼神闪着亮光,彷佛眼前就有一座美丽的庭园、一池湖水,以及连绵的花海。
殷若然见她一脸向往,不忍让她失望,点头答应。
皇林园占地宽广,各种奇花异卉妆点成一处桃源仙城。云池就在园北,池面辽阔清澈如镜,流水潺潺。池中有座岛,岛上有亭,和池畔的香亭两相辉映。
“好漂亮!”美景撩怀,侍女不禁惊叹了起来。
池面荷花翻舞,鸳鸯戏水,天鹅栖息悠游着。天光云影,揉辉池面闪烁的潋滟,再再教人惊艳。
真的是美极,殷若然几乎看怔了。
第9章(2)
“拿酒来!”
“皇上,您别再喝了!”
池畔香亭传来厌煞的躁怒和劝阻的忧忡。听那声音,是皇帝龙天运与紫静王龙如意。殷若然下意识往后退,屏住气息,悄悄想回避。“站住!”龙天运已看到她。
她定住不动。
龙天运大步走向她,脸色凝霜,附着一夜的冰寒。他抓住她手腕,用力扼紧,粗暴地将她拖到香亭。亭中一片狼藉,一壶壶空干的酒壶四下凌弃着,特别剌目。
殷若然很快看了龙如意一眼,龙如意也愁眉看向她,很无奈。龙天运现在像头发狂的狮子,凶戾粗暴,一反本来的英明冷静理智。“如意,你退下。”龙天运冷冷地开口。
“皇上,我尚未向母后请安,我想请皇上一起到建章——”
“朕什么人都不想见。”龙天运不等他说完,打断他的话。
龙如意不知该如何,又看看殷若然。这些时日,龙天运取消早朝,抛开一切政务,他特地进宫来,好言想劝,但皇兄根本不听任何人的话。
他踌躇着又想开口,欲言又止,末了还是叹口气,无奈地摇头离开。
“皇上。”殷若然低下头。明明她已这么恭顺、刻意迎合了,为什么他却愈来愈易发怒?一不小心就会触怒他。她不禁狐疑,会不会有一天,他忍无可忍时就将她给杀了?
这真不是桩好买卖呀。
龙天运静沉沉看了她好一会,才总算放开她,视线转向云池。好山好水,好风好景,好日好人间,看得他一阵心烦意躁。
他握紧拳,皱紧眉头。殷若然垂手站在一旁,感受到他强自压抑的怒气。她猜不透他想做什么,眼观鼻、鼻观心,识相地保持沉默。
池上花开得无忧,鸳鸯对对,鹅鸟双双,交颈厮磨着,在荷叶花间戏水悠游,情浓意蜜且恩爱缱绻。龙天运但觉一阵气妒,拾起一根鸭棒,恨恨地丢向池中,打散了那些比翼双偎的鹅鸟和鸳鸯。
“啊!”殷若然忍不住叫出声,随即惊觉地闭口。
“怎么?朕打散那些鸳鸟,你有什么不满吗?”龙天运逼近了脸。
“若然不敢。”池鸟悠游,干他底事,他此举未免太……呃,坏心肠。龙天运抬了抬下巴,对她斜睨。“你有什么不满就说,朕倒想听听——”
“若然没有任何不满。”
龙天运表情倏然一变,阴沉起来。
“来人!”他大声叫喝。“将池中那些禽鸟全都杀了!一只也不许留!”
“皇上!”换殷若然脸色大变,睁大着惊痛的眼,不敢置信地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