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皇上……”清醒了。
冷眸逸出一丝讶异,随即隐去。
“皇上,若然只是一介粗鄙无知的百姓,身分低下,不配皇上的垂、垂爱。”
“前翰林大学士殷重煜之女怎会是粗鄙无知的百姓?”
“皇上误会了,若然非,非……”那无情逼视下,将否认之词咽吞下去。心一横,说道:“皇上,关于赐婚一事,若然斗胆请求,请皇上作罢。”
“为什么?”龙天运装作不懂。“姚谦贵为吏部尚书,位高权重,门庭高贵,多少人想攀附而不可得。殷莫愁身为商贾之后,身分不高,能攀得这门亲是其之幸,你为什么要阻拦?”
“我……呃……”殷若然被问得一时语塞。“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水目转了转。“因为姚少爷与相府千金情投意合,莫愁姐不欲妨碍人佳缘。”
“哼,姚文进连相国千金一面都未曾见过,何来情投意合。”龙天运冷哼一声。“倒是姚文进,传闻一向喜爱美色,哪有舍弃殷莫愁这少见的美色之理。”
“皇上所言极是。”原来皇帝也认为莫愁姐是少见的美色。那么,为什么?暗暗摇头。此刻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既然如此,你为何请求朕别赐婚,破坏殷莫愁的姻缘?”龙天运倾身逼近。
殷若然忍住没动。“因为皇上是英明的君主。”曲意奉承迎合。
“英明?”又冷哼一声。
看来想含混过去、不说清楚是不行了。“想必皇上已明了,姚大人有意与相府联姻,莫愁姐非其所欲。再者,莫愁姐并不喜欢姚少爷——”
“哦?”语气多有质诘,竟似不满。“殷莫愁不喜欢姚文进,那么,谁喜欢?你?你喜欢姚文进,所以才想阻扰这件婚事。”
殷若然一呆。她想都没有想过。这误会可大了,但或许可利用,将错就错。然倘若弄巧成拙,反而将她赐婚予姚文进,该当如何?心思千回百转,沉吟难定。
“怎么不说话?”果真如此!眼眸冷缩起来。
她犹豫又犹豫,打不定主意。
龙天运沉下脸,剑眉绞锁,误会她的沉吟犹豫,又冷哼一声,吐着冰冷的气息说道:“殷若然,你听好,那姚文进,你是别想了,朕要你随朕入宫。”
“不!”殷若然大惊失色,脱口叫出来。
龙天运瞳眸又冷缩,盯着她,眼神冷冷,却是燃着冰焰。“由不得你说不,这是皇命。”
“皇上万万不可!”
“你这是在命令朕?”瞳眸里的火焰慢慢敛成一个点。
“若然不敢。若然只是、只是……”脑里一团纷乱。
“只是如何?”
快点!什么藉口都好。“若然只是一介平凡百姓,比不得大家千金,配不上皇上。”
“这件事方才已经提过。你是前翰林大学士殷重煜的独生女,出身清雅,才色兼备,大有资格人宫。”
“不,若然喜谈生计,计较营生,鄙俗得很,不配皇宫高雅清幽之境。”
“你既然计较营生,随朕入宫,锦衣玉食,不愁吃穿,岂不正好?”后宫三千佳丽,哪名妃嫔能若这般与他谈天说地?
他竟不觉厌倦,反生异样感觉。
“皇上后宫佳人无数,有没有若然都一样——”
“怎么会一样。”不禁执起她的手。
殷若然缩回手,下意识往墙内缩靠。他一怔,紧紧盯着她,眼里又燃起忿炙的火簇。
真要入了宫,倘若她曲意迎合,温柔侍候,或许能得到皇帝的宠爱,深宫上苑同度晨昏,富贵荣华不尽。怎么算,都是合算的买卖,打哪找到比帝王家更显贵的人家?
但是……她摇摇头。
像她爹娘那样,真情真性许见白头,对感情不求多,只求深,一生世只要爱那么一个人,只等候一次的邂逅,倾付所有的感情,而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地老天荒,此生不渝——
真好。不是吗?
“这事由不得你。朕决定的事,绝不会改变。”
如果她顺从了,一切就没事了吧?或许会得到他的宠爱,被封为妃嫔,喜承恩泽。然后,等到有一天,他对她感到厌倦了,不再觉得她特别了,或者她红颜老谢了,就不再被他记起,被抛弃在宫殿的某个角落,一如那些妃嫔一般,独饮寂寞,独守黄昏,冷清凄凉地过完残生。
想到此,心头一个惊跳,禁不住打个寒颤。
“你喜欢姚文进什么?还在惦念着他?”龙天运没忽略她那个冷颤,内心一股莫名恼怒,一团一团的火烧得冷青。
“我……”那目光令她觉得颤寒,不禁瑟缩。
“回答朕!”对她的沉默,龙天运更觉忿躁,粗暴地抓住她。
完全曲解了。怒焰更盛,盛极反回冷,呈现一种诡谲的平静。“你最好记住,你跟那姚文进,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冷冷撂下这些话,用力将她甩开,将她丢在黑暗中。
第7章(1)
午阳最留人睡,也最撩人佣懒。楼阁小榭在烟光中浮浮翳翳;庭圜里的花草俯偃,像是沉醉在丽阳的抚照下。高楼独倚,远处黄埃散漫,飘逸向漠漠青空;夏日烟尘,恍恍如愁,撩起人无限心底事。
“若然小姐,天气这么好,我陪你下去走走吧。你一直关在屋子里,会给闷坏的。”侍女翠竹见殷若然镇日锁在楼阁里,好意地劝她下楼散心。
殷若然只是摇头。
就算天气再好,就算风景再美,她也没有那一种闲情与逸致。龙天运将她禁锢在这紫董府里,她四顾无路,简直坐困愁城。
翠竹劝她不动,默默退了出去。不一会,便去而复返。殷若然听到她的脚步声,仍然没动。
“小姐,王爷来看你了。”
“王爷?”殷若然愣了一下,困惑地转身。
“紫静王啊。”翠竹抿嘴一笑。“皇上有令,即使是皇亲国戚也不得随意进出紫堇府,只有王爷例外。”
殷若然仍一脸困惑,满怀疑窦随着翠竹下楼。
厅中坐着一个金冠华服、神采温文俊美的男子,眉间带柔,眼目含笑,见殷莫愁走来,放下手中的青瓷茶杯,站起身来。
“龙公子!”殷若然惊喊起来。那人竟是龙如意——不,她早该想到。
“若然小姐,好久不见。”龙如意亲切仍然,没有一点王侯贵公的架子。他示意翠竹退下,走近一步说道:
“听说你在紫堇府里,我马上就赶来探望你。”
“多谢王爷。”
龙如意默然看着她。他早就猜到会有此种结局。从皇兄给她那块龙纹玉佩那时,他就知道了。然而,殷若然黯然憔悴的神情让他觉得有些意外,见她那神情,心生几些不忍可怜。
“若然小姐,皇上他……对你不好吗?”后宫多少妃嫔争奇斗妍只为得皇帝一顾,天下艳丽谁不希冀皇帝的青睐?
殷若然无语摇头,不知在说不是、不好,或一言难尽。“王爷,你可知……嗯,莫愁姐、奶娘跟小红是否安好?”心中记挂着。“皇上遣人将奶娘跟小红送来王府,所以她们暂且安置在我府邸,你不必担心。至于莫愁小姐,仍在姚府。”
“为什么?皇上仍然打算赐婚吗?”
“我也不清楚皇上的打算。”
龙如意暗叹口气。皇兄向来冷漠英明,治事有据,并不是贪图美色的人,却将殷若然强留在紫堇府,又将随身的龙纹玉佩给了她,并且执意接她入宫。
“皇上已决定要接你入宫。”他瞧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