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没事,燕喜安很快就会回来的,这头猪呢,你不如改名叫安安好了,每天都叫安安啊,安安啊,这样就会把你的思念传递给燕喜安了。”既然暂时宰不了那头猪,至少先改个名字吧。
落落想了想,最后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它以后叫小乖猪好了。”只要她露出这个神情,他就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朱桓杨嘴角一抽,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他肯定会被杜雨青笑死,一定要想办法除掉那只该死的猪!
“这个折子大概是说要在新春之际开科举的事?”落落很认真地陪着朱桓杨看奏折,对于那些八股拗口的内容,她仍有一些看不懂的地方。
“落落好聪明,没错,是开科举的建议。”
“批,就说准了。”
“为什么?”他有趣地看着她。“安安说,招贤纳士是国之根本。”
“就知道你要提燕喜安。”燕喜安这个书呆子只会给落落灌输些有的没的,派她去青狼族各部落间合纵连横,算是他公报私仇。
“批嘛。”
“我批就是了。”他深刻体会到朱桓隐做妻奴上瘾的原因,根本就完全无力抗拒娘子的撒娇啊。
他提笔,向奏白折上画去,突然啪的一声,朱墨溃污了折子。朱桓杨猛地收手,看了看毛笔,咱咱,折子上又多两朵朱皇。
惊恐抬头,他只见头悬在他上方的落落嘴角滴出血水,身子软软地往下滑。
他长臂一伸,将她按进怀里。
“落落?落落……”他不敢呼吸,轻声叫着佳人的名字。
落落脸色灰败,原本清澈灵动的大眼紧紧闭着。
“皇上,怎么了?”穆公公上前关切地问道。
方才还好好的,她还在跟他商量折子的事,怎么就突然晕过去了?
“宣——太医,快来人,宣太医。”
第9章(2)
朱桓杨抱起落落,将她移到寝宫内的大床上,用月牙白色的巾帕抹去她唇边的血,可刚擦干净,她又吐出更多的血。
“落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医呢?”他浑身颤抖不已,心急地检查落落的身体,但她并没有受任何外伤。
他怔住了,心急如焚地看着她。
“皇上,李太医来了。”
“快,快把脉,看看她到底是怎么了?”坐入床内,他抱着体温不住下降的落落。
太医连忙靠过来,把手指搭在落落已经变成灰色的玉腕上,半响后,两条白眉皱紧。
“皇后娘娘到底怎么了?”穆公公颤抖地催促反复诊脉的太医。
李太医不住地摇头,布满皱纹的脸难看极了。
“不管怎么样,朕要听实话。”朱桓杨焦躁地吼着。
“回皇上,卑职无能,皇后娘娘的脉象和缓沉稳,不似有病。”老太医扑通一声跪倒在床前,满身冷汗地回禀。
“是吗?连有没有病都诊断不出来,你做什么太医?”他勃然动怒,额头青筋暴起。
“皇上饶命!”
“拖出宫门外,斩。”
仿佛感染了他的怒意,落落灰白的唇角一抽,更多血流淌下来,她在他的怀里轻颤了两下。
朱桓杨收紧铁臂,感觉那稍纵即逝的颤抖。他以为她没了知觉,但现在看来,她还能感知四周所发生的事。
“落落乖,我知道你不愿意我杀他,好,为了你,我放过他,可是你要答应我撑下去,快点好起来。”他低首在落落的耳边温柔地说着,带着他气味的伽罗香紧紧缠绕着她,她僵直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眼角无声地滑落一道晶莹泪痕。
将半张脸埋进落落头顶的朱桓杨强忍着痛,对着穆公公道:“去,把帝京和全冬楚所有的名医都找来,我要他们——为皇后把脉。”他不会放弃任何希望?
“好,好,奴才这就去。”穆公公抹着老泪,急急忙忙地出去找人。
怎么会这样?他们两人才成亲不到一年,眼看冬楚的百姓好不容易快有好日子过了,上天为什么要这么残忍,让善良的碧落皇后受这样的苦??
朱桓杨死死地抱着身体逐渐僵硬的落落,一步也没有离开她。
之后三天,来了无数个大夫,他们异口同声的保证,从脉象看来皇后娘娘并非是急病发作,只是身体非常虚弱。
谁也找不出落落昏迷的原因,她的情形越来越糟,太医说如果她再这样下去,有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第五天,吐血不止的落落脸上已是血色尽失,手足僵直,两颊深陷。太医拿来千年人参熬杨给她灌下,也丝毫没有起色。
朱桓杨从一开始的暴跳如镭到现在的不言不语,他只是平静地搂着她,眼睛里布满血丝。
其间厉王夫妻前来探望,杜雨青虽学了点医术,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流着泪为落落加油打气。
门外杜雨青哀伤的哭泣和厉王低低的劝慰声传来,朱桓杨万念俱灰,思绪仿佛朝得老远。
他从落落的衣襟里拿出那个她从不离身的锦囊,轻声呢哺,“落落,我好像再也无法承受你的离开了。龙阳郡大火,我冲进城里时感觉不到害怕,只是想快点找到你。以为失去你时,这里面,”他拍拍自己的胸膛,“都碎了!我眼睁睁地看着心被撕裂,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那神失去辈爱的痛,他不愿再承受一次。如果落落走了,世间还有什么能令他留恋?两人成亲至今没有儿女,他不知道往后有什么东西能支撑着他活下去。看着冬楚在他手中瓦解吗?不,没有落落陪在他身边,他不但失去仇恨的力气,也失去了生存的意义。
落落粗重的呼吸有了一丝变化,她千润的睫毛上浮起泪花。
“别哭了,我最舍不得你哭。你看,穆公公已经哭肿了眼睛,杜雨青也哭得都快旧病复发,难道你也想我哭出来吗?我不哭,我不能哭。”朱桓杨低哑地说道。
“落落,你说人死后,会是什么样子呢?你能在来世等我吗?”
他从锦囊里拿出已裂成两半的伽罗香块。这么多年了,香气依然未散尽,无声地环绕着两个人。
“我怕你不等我,你总为百姓忙碌着。”他把小半香块放到唇边,“我想随你而去,应该能追上你的脚步。”
“皇上,那只猪非要往里闯。”穆公公抽泣着在房门外道。
细细的猪哼声从门缝里传来。
“带它进来吧。”他吩咐下去,看见了门外小猪叫唤它,“小乖猪,快来。”
那只猪颇通人性,它急切地迈着小猪蹄飞窜入屋,乖乖地坐在床榻前,仰头看着自己的主人。
“你看看,你的小猪也在伤心了。”朱桓杨哀伤地低喃。
小猪对着落落发出轻浅的低叫声。
“以后小乖这个名字给你用吧,反正也不会再有人叫朕小乖了。”
“咕哼哼。”小猪抬起小猪鼻,顶顶落落露在床外的小手。
“看完了就出去吧,她已经知道你来过了。”
小猪看看主人,又坐回地上,不一会儿,它猛地吸着鼻子,用力地吸,神情有些焦躁。
“你要做什么?”听说动物都有灵性,难道它已经看见勾魂的无常了?朱桓杨不免紧张起来。
“嗷呜呜哼。”小猪在床前不停地转圈,小鼻子像狗一样在地上来回地嗅着。
朱桓杨目不转睛地盯着小猪,见它的鼻子伸向被锦绸盖住的床沿。
小猪不知找到了什么,一头窜到床下。
“穆公公,辟邪。”察觉有异,他沙哑地叫着。
当两人冲进房时,只见小笨猪半身是血地从床下拖出一个陶盏,盏中有丰满的血液,其中泡着一只半头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