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塞满今日遭遇的水芙蓉哪里睡得着,她等着三叔三婶都睡着后,悄悄爬起身来,来到土地庙外。
“姑娘怎么还没睡?”脸颊带伤的李叔亲切地问道。
“李叔,你的伤还好吗?”水芙蓉关切的问。
“你李叔我走南闯北,刀里来剑里去的,这点伤算不得什么,倒是姑娘还好吧?你要出了什么事,老头儿就没脸见你爷爷了。”
“我没事,山贼来的时候我掉进了河里,幸得那个蓝衣公子相救。”
“难怪山贼攻来的时候我没找到你,这次真是走大运了,没想到会碰到他们在商队里。”李叔的嗓音越压越低。
水芙蓉附耳过去,也小声的问道:“李叔是说那些蓝衣马贩吗?”
“正是,听说他们是福兴马行的人,可我看着不像,长听商道上的武师说,有一队极神秘又武功高强的马队,他们时常会混迹在各商队当中,扫清商道上的山贼和响马,这些年来,他们抓到的山贼不下千人,扫平的山寨不下百座,声名远播,偏偏谁也不知道他们的来历,被抓到的山贼响马土匪,第二天准会被五花大绑送到官府的门口,那个福兴马行又是铁桶一个,什么消息也不透露。”
天下还有这样的侠义之士?水芙蓉听得双眼不由自主地看向土地庙左侧的布帐子。
“姑娘别看了,他们刚才有人过来交代,不要靠近布帐,今日所有犯恶的山贼都被看管在布帐后面的空地。”李叔提醒她。
“好,我不过去。”水芙蓉提着桶子,打算去河边取水,“我去汲些水来做宵夜。”
“啊,有口福了。”
水芙蓉婉拒李叔要为她提水的好意径自走了,走到半路,想起顺子哥两兄弟。
他会怎么处置善良的两兄弟呢?不行,她放心不下。挽着桶,水芙蓉莲足一旋,改变方向,朝布帐后走去。
夜风幽冷,月亮懒散地在云朵里露脸,冷沉的黑夜,被布帐后的两团熊熊营火烘暖。
远远便能看见布帐四周把守严格,高大如天兵天将的蓝衣人神情严肃的环立四周,根本不容人靠近。
小小身影转而爬上了处倾斜的坡道,借助高处将帐后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身着深蓝长袍乌黑皮甲的黑面男傲立正中,山贼们都在他身前跪成一片。
只见黑面男沉着脸,握着一幅画像对着上了年纪的山贼们问话。
“做山贼多少年了?”威严的音调响起。
“十……十多年了。”
“十年前,有九个山寨联手突袭应鹊城,你有参与吗?”
“……有。”当时那可是一件大事啊,整个西北地区的山贼,十有八九都有分,经过他们洗劫之后,整个应
鹊城毁于一旦,那个在西北曾繁华一时的城镇,如今只剩一堆黄土。
“可有见过这个女人,可有抢过这个女人?”
上了年纪的山贼低垂着头,用眼角偷偷摸摸的瞄着画像。
“看仔细!”
“是……是。”
隔了半晌,才听那山贼道:“没没……没见过。”
火光在黑面男的脸上映出恐怖的阴影。
“上了年纪,脑袋不好使了吧,再想想,可有见过我家少夫人。”霍光感染到主子的凛洌之气,厉声道。
“大爷,都这个时候了,咱们怎么还敢胡说,瞧瞧这画像,这夫人容貌俊得天仙似的,我要见过绝对不会忘,当时,大伙劫了许多女子带回各个寨子,九个山寨的寨主把长得好的俏的俊的都自己留下了,他们甚至差点为了一个美人打起来,如果当时有这般绝色的话,他们早就自相残杀了。”
又是毫无头绪,黑面男转过身,面向河岸闭眼吐息。
她究竟被带去了哪里?十年了!他背负了十年的罪过何时才能得到救赎?
锐利的眼睛睁开,首先进入他眼底的,是远处那一抹青色身影,心中烦忧瞬间被移到一旁,他足尖一点,几个起落,人已站在陡坡上与水芙蓉相对而立。
“为什么还不睡?”他不悦道,“荒村之地,别在野外久留,出外最好有人相陪。”口气相当的严厉。
“李叔想吃宵夜,我出来汲水……这是你……的夫人吧?”水芙蓉盯着他仍拿在手上的画,轻声问。
他轻嗯一声,不愿多谈。
“你在这里等,哪里都别去。”他将画收回腰袋,毫不温柔地拿过水芙蓉手里的水桶,提气而去。
几个眨眼的工夫,他已空着手回来了。“水我已经给你放在土地庙外了,你回去吧。”
说不出心底是什么滋味的水芙蓉垂着头道:“顺子哥他们……”
“其他人明早送官,你说他俩还有些一向善之心,我暂且留着他们赏他们一口饭吃。”对山贼,他从不抱任何怜悯之心,山贼就是山贼,不可饶恕。水芙蓉向他求情,他本来可以置之不理,不过一见她瘦弱的身影,他顿时改变了主意。
低垂的螓首点了点,青色衣衫越过高大的身子往土地庙走去。
顺子哥俩重获新生,她应该很高兴的呀!为什么心底沉沉的?酸酸的?从刚才起,她就觉得自己变得好奇怪。
“明天,我与兄弟们就会带着山贼离开商队,前方有大宋及西夏驻军,不会再有危险了,你们可以平安到达西夏。”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让人心痛的瘦弱肩膀定住,缓缓转过身来,水芙蓉的脸上有些苍白,头水陆又瞳盯着霍炎庭阳刚俊朗的轮廓。
“这一辈子该不会再见了吧。”她嘴唇畴晖,声音又小又低。
“你说什么?”
苍白的小脸上,绽开一丝笑花,“没什么,晚安。”
水芙蓉大步跑开,夜色模糊了她的身影,唯有被营火映得通红的粉裙在他的瞳中翻起层层涟漪,一圈一圈泛入心湖。
她刚才到底说了什么?猜测令霍炎庭有些烦乱,以至于这夜不得好眠。
第3章(1)
喔喔喔——
两个时辰之后,远处村庄的鸡鸣了,太阳对面的山蝴里探出一个光亮的弧度。
布帐前的营火早就熄灭了,浓重的青烟缓缓上升,蓝衣人已整装待发。绑起来的山贼被牢牢的个成一大串,准备送官。
“主子,上路了!”
霍炎庭对着前头开路的霍飞点了点头。
马儿在晨光里嘶鸣起来。
“等等!”清脆干净的嗓音忽地从缭绕的山岚里传来,“三叔快点,他们要走啦。”
是水芙蓉!霍炎庭迅速回头。
“呼,总算赶上了。”水芙蓉带着笑脸出现在他眼前。
她的笑容当中难掩那藏不住的疲惫,眼睛虽然还是那样明亮,眼圈却清楚地告诉霍炎庭她一夜未眠的事实。
没来由的,他胸中一团愠怒,气她不懂怎么照顾自己,这个姑娘让人放不下呀,遇到危险时太迟钝,长途跋涉又不懂如何休息,别人歇脚的时候,她又在为其他人烹煮食物……他越想越不舍。
“这是我做好的馒头,给你们路上带着吃,我想你们每日都这么辛苦,饭量一定很大,所以做了三大笼,三叔,快,给他们。”
成山的馒头被包在包袱里,正冒着暖暖软软的香气。
霍光霍飞霍康等人都傻了眼。
“公子你们就收下吧,我家小主人做了一夜呢。”说着,三叔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馒头的好处很多很多,可以存放比较久,饿了烤一烤就能吃,不烤就着水也能下肚充饥。”
霍炎庭抑住心中波澜,目不转睛地盯着水芙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