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驹一改往日的傲慢,贴心又懂事的一下一下为水芙蓉舔去脸上的泪水。
“谢谢你龙驹,你真好。”哭过之后,水芙蓉心情好了一些,她又跟龙驹聊了一会天,才转身回到自己的寝院。
净过脸之后,水芙蓉疲惫不堪,末到一更天她便倒头就睡,近来不知怎么了,她特别贪睡,有时候坐在芙蓉坊算帐也能跟周公下起棋来。
睡到三更天,她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那双黑靴急切地跨前几步来到床前,月亮正巧从窗纱中透过来,温柔地映照在霍炎庭英武的脸上。
他轻轻地矮下身子,半跪在床榻边上替水芙蓉压好被角,一双大掌缓缓地贴在她的粉颊上来回摩芋,目光深情而温柔。
只能在夜深人静时,在叶锦娘睡下之后,他才有时间从东山别馆急奔回来,不顾夜路难行,不顾乍暖还寒的山间冷风。
这一段时间里,他没有哪一夜没来看她,只是她每次都睡得好早,根本不知他有来过。
“蓉儿。”他轻轻低唤着,执起水芙蓉粗糙瘦弱的玉手放在嘴边轻吻着。她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累?为什么会睡得这样沉?是不是芙蓉坊的生意太忙了?还是堡里的其他事务令她操心?
想着想着,霍炎庭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他不在她身边,无法了解她所发生的每一件事。
“蓉儿,好好为我照顾自己。”他贴在她耳边轻轻呢喃,说完,唇在她的额头、耳垂、面颊留下无数的吻。
吻完之后,他闭上眼睛,静静地陪伴沉睡的妻子。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所怀念喜爱的踏实安宁才能流入心低,逐去他白日的心烦。
“堡主!”已四更天了。霍光在门外低声禀报道。
浅眠的霍炎庭醒了过来,揉揉眉心,瞧了瞧窗纱外,东方已露出鱼肚白。
每日五更,他必须要去紫溪城的校场操练护城精兵,多年来,紫溪城能如此安定繁荣,跟这支护城精兵有莫大的关系。
纪律严明、忠心耿耿、武艺高强是护城精兵的特质,而这份特质是由他和弟弟亲自训练出来的。
若是有一天松懈,以前几十年打造出精兵强将的心血就白费了,主上怠慢,下面的人也会离心离德。
“你们去马厅候着,我即刻便到。”霍炎庭万般不舍地再握了握水芙蓉的手,深吻了她有些苍白的唇后离开了。
一个时辰之后,天光大亮,水芙蓉猛然转醒,她染着睡意的眸子在屋里来回寻找,却一无所获,心情不由得跌到谷底。
原来方才感觉到他来了,他吻了她,还紧紧握着她的手,不过是她的一个梦而已。
好冷,水芙蓉红着眼眶抱紧自己,无声地躺在床上。
时间过得好慢,每天如同煎熬。
他没来看她,一次也没来,他们一个半月没见面了,整整一个半月。
东山别馆里有叶锦娘,所以他忘了她吗?水芙蓉思念着霍炎庭,夜里她很早便安歇,根本不知道霍炎庭每夜都来看过自己。
忽地,一口酸水从胃底涌入口中,水芙蓉连忙躲进屋里,大呕特呕。这期间,她终于发现自己不再是一个人,她有了身孕。
“芙蓉,又难受了?这是才腌好的梅子,快吃一颗。”守护她左右的三婶连忙拿出梅干放进她嘴里,转身去倒清水给她漱口。
水芙蓉吐掉梅籽,用清水漱口,再将另外一颗梅子放进嘴里,恶心的感觉才不那么强烈。
“芙蓉,你有身孕了,告诉堡主吧。”三婶皱着眉头,语重心长地说道。
水芙蓉只是摇头,转身回去继续揉着案板上的面团。
“哎!怎么会是这样,这个叶锦娘早不回来迟不回来,偏偏是这个时候回来。”三婶靠过来,将手放在水芙蓉的肚子上,“已经有两个月了,芙蓉。”
“三婶,别告诉任何人!这个时候,堡里面乱烘烘的,公公婆婆每日愁容满面,如果这时候说出来,会生出事端让炎哥和大伙为难的。”
“唉。”
两人揉着面团,霍炎庭突然出现在火房里。今日趁着谈生意的空档,霍炎庭从叶锦娘那里脱身,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他除了夜夜探望水芙蓉,更想跟她说说话。
“堡主!你……你来了。”三婶一阵眼热地唤道。
水芙蓉连忙转身,看向霍炎庭。
水芙蓉发现他过得不好,他瘦了许多,双颊微微凹陷,脸色相当疲惫。
“蓉儿!”霍炎庭一阵莫名伤感,灶台前的瘦削身子令他非常非常的不舍,心里不禁疑惑又担忧,每夜她都睡得很早,为什么眼下还有青影?面色还那样的憔悴,她病了吗?
“炎哥,你瘦了!我有做吃的请佟伯送去。”水芙蓉一时哽咽,万般委屈仿佛一倾而出,强忍住泪水才道:
“可佟伯说,东山别馆不让人把吃食带进去,所以……”每次送过去的吃食都被退了回来。
“你有送来吃的?”他为什么一点都没听人说起?
水芙蓉抿唇点头。
肯定有人从中作梗,该死!霍炎庭激动地把水芙蓉带进怀里,揉着她柔软的发丝,“好好照顾自己,不要为我担心,我很好!”她靠在他的心房上,他的怀抱收紧,他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他弥补着叶锦娘,却又开始亏欠水芙蓉,他要怎样才能保护她?她是他心上不可或缺的女人啊。
“姑爷、姑爷不好了!我家小姐不肯吃药,人也不见了,还请姑爷快回水涟院。”叶家过来的丫鬟小瓶火烧屁股似地冲进来。
来不及诉说分离之苦,来不着嘘寒问暖一声,他们就这样被硬生生拉开。
水芙蓉忧伤无神的眼睛深深地刺痛霍炎庭的心。
被迫离开青睚堡的霍炎庭骑上龙驹飞奔至水涟院,他走进主屋,垂头站着的丫鬟们都缩着肩,瑟瑟发抖,他再扫一眼屋中,顿时皱紧了眉头,只见屋里所有能摔的能砸的都躺在云石地面上,许多名贵的古董也四分五裂了。
一个叫银儿的丫鬟低低地啜泣着。
如炬的目光投过去,只见那个丫鬟脸上有五道血痕。
霍炎庭轻声道:“大家都把脸抬起来。”
垂着头的奴仆们偷偷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抬起头来!”威严的怒喝。
一张张带着血痕、红印、手印的脸花花绿绿的一起展现在霍炎庭的面前。
“伤怎么来的?”霍家人何时这般作践下人了?!
没有人回答他。
“我问你们伤怎么来的?!”
丫鬟们猛地跪了一地,“堡主,求你把我们送回青睚堡吧,呜呜呜……”
“堡主。”
“姑爷,他们有些笨……方才踩在碎片上摔的。”小瓶替叶锦娘解释道。
一道深重的怒气横在霍炎庭的胸膛。
“才不是我们自己摔的呢,是锦娘夫人打的,她不但打我们,还用针扎我们,堡主,奴婢在霍家当差这么多年,连夫人的院子都待过,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下人。”一个年长的丫鬟哭得格外大声道,“银儿的手都被夫人的针扎得不能握住东西了,那么小的手,上面全是针孔,锦娘夫人说……说我们都是芙蓉夫人派来害她的……我们……”
说到伤心处,奴仆们哭得泣不成声。
“胡说!”小瓶争辩,“姑爷,我家小姐不见了,快找找她吧。”
霍炎庭握在身侧的拳头紧得发青,鹿皮靴硬生生地转向东山别馆外。
“爷,找到夫人了,她在山崖的巨石上,不肯下来,像是要自寻短见。”迎面而来的霍光急切地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