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这小心眼,跟个孩子计较什么?”涉水啐他一口。
“我小心眼,你不眼红吗?那刚才叨念啰唆的人又是谁?”未央不是真的小心眼,原来小丫头就是阁主带回来的,两人感情深厚是应当的,人呐,谁没个亲疏远近的,他吃这种醋也就是随口闹闹,纠结这个,他还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了?
“话多。”涉水是文人,真要卖弄起口舌来,几个男人都得甘拜下风,幸好他平时话少,除了吃喝便是捧着书看,不认识他的人很容易认为他就是个书呆,不知他腹中藏了多少丘壑。
“你不去躺着,出来吹风,想多喝几天的苦药吗?”闻巽出来了,知道纂儿身体无恙,放下心来的他半夜好眠,也是年轻体质好,就算只睡了半宿,精神气色又恢复了。
“躺了好几天,想着出来活动活动手脚。”没看见她被摁在椅子上动弹不得,身上穿得严严实实,风都叫几个叔们挡在外头了。
闻巽仔细看了看纂儿被包裹着只露出半张小脸蛋的装备,这一坐下来,就开始叨念了,“我听说你每天都在摆弄那些花草,家里是缺你吃还是少你穿了?姑娘家就是要身子健康,以后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受拘束,身子太瘦了容易乏,没力气,趁你这会儿年纪还小,把底子调养回来,否则老了没人要,我可没打算养你一辈子。”
昨夜里躺在床上才想到一心顾着担心她的病,回来后压根忘记要好好骂她一顿,骂她不知爱惜自个儿身体,还病得这般严重,这会儿见她已经能下床,他怎能不为他那股子担忧发泄一下。
几个叔全掉了下巴,然后有志一同的撇开了脸,要是不小心面对了面的,赶紧挪开眼神。
什么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就算身穿布衣也无损他们家阁主一身绝代风华,居然在纂丫头面前成了碎碎念的老太婆……呃,不,是老头子,这若传出去,那些个江湖枭雄不全要撞墙自尽了?
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啊!
纂儿捧高了茶杯,翻了个白眼,她也知道翻白眼很没礼貌,所以这不是遮着嘛,她也知道闻巽不会养她一辈子,就算他真要养,她也不愿意。
他以后会有妻子、孩子,她一个干妹妹,要是让他一直养着,算什么回事?
他愿意扶持她的时候,她心存感激,等到哪天该分开了,她也要能自立,所以她才这么努力的给自己赚私房啊,再说,她生病和每天干活没有关系,不就是她的体质先天不好嘛,她也很想赶快把自己吃成一个胖子,看起来身强体壮,但就是没办法。
瞧着纂儿一直低垂着头,一副受教的模样,闻巽倒也适可而止,又看见流火用手指把他面前的茶推了过来,这才噤了声。
因为闻巽回来,喜婶很卖力的烧了几样他爱吃的菜,即便是早饭,菜色也丰富多样,豆腐镶肉,豆腐滑嫩,肉丸多汁,配上鲜辣的豆豉酱,人间美味,也不知这时节打哪儿找来的鳜鱼,配上冬菇、冬笋、西兰花和鸡汤,烧成肥嫩细腻的柴把鱼,还有一样酱肉卷,主食是粥和鲜奶馒头。
不说别的,就这几样菜吃得几个男人差点翻脸。
“原来喜大妹子的心也是歪的,咱兄弟回来这么久,这几样菜硬是没吃过。”未央还在嚷,后脑杓立刻吃了流火一记。
“要不要写个食单好让大爷你点菜吃啊?”
未央捂着脑袋,看见凶手是流火,立即闭上嘴。
哼,谁叫流火是他们这几个的老大,呜呜呜,力气这么大做什么,他不过多说了一句,有必要这般动手吗?
至于挂病号的纂儿,她还是只能吞白稀饭,喜婶怕她眼馋,多替她煎了两颗嫩香的鸡蛋。
吃了饭,几个男人移到书房去,直到纂儿又睡了回笼觉起来,喝了汤药,喜婶为了压药味儿,给了两块云片糕,她吃后漱口后,这才见到闻巽。
至于其它几个男人,分头办事去了。
“巽哥哥回来得匆忙,没能给你带什么礼物,等回了京城,看你想要什么再补给你。”
他出门的这段日子,给她搜罗了不少新奇东西,全堆在箱子里,乍然接到消息来不及收拾,留在落脚处。
“巽哥哥已经给过礼物了,那琥珀和海贝壳纂儿都很喜欢,谢谢,只是……我们要去京城?”什么时候的事?
“我们刚刚决定的,山上一到冬天会更冷,凛冽的气候不适合小孩子,多久没见你,这一病倒是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膘又给弄没了,大夫说了,你年幼时受了太多罪,身子底子不好,京里冬天虽然比不上南边暖和,但至少比山上好,再说到时候要是有个不舒服什么的,要请郎中大夫也方便。”
我又不是药罐子!纂儿在心里哀号,可表面完全不显。“往后我一定会很小心不生病的,我们不搬家,好吗?”
搬家,那可不是三两天的事儿,她所有的生财器具都在这里,牵一发动全身,盆栽还好,那些花树离了土可麻烦得很,何况,她还满喜欢这里的。
闻巽啼笑皆非,她都生病了,他怎么可能还由着她随心所欲?
瞧他一脸不以为然,纂儿赶紧又道:“你不是会功夫吗?了不起你和大叔教我一点,如果我学会武功,身子起码能练得强健一点。”
“学武健身是好事。”如果她会那么点武功,身体应该会好一点吧。“你现在学虽然有点晚,想成为高手有难度,不过强身健体还是可以的。”
“我也这么想。”她眼巴巴的瞅着他,“这样,我们就可以不走了吧?”
像是知道她为什么不肯挪窝,闻巽一锤定音,“小孩子家家的这么爱操心,一切听我安排就是了。”
其实,如果有那个条件,谁不想过那种被人捧在手心的生活?如珠如宝长大,不必凡事操心,最大的烦恼便是今天穿什么、明儿个穿什么,她没有办法变成那样的人,但是闻巽的话,她还是得听。
接下来,她把所有的事都交给他,她真的就奉行起整天只要吃好、喝好、睡好的日子。
不说京城四衢八街,车水马龙和摩肩接踵的人潮,也不说看不见尽头的十里长街和繁华,只说建筑物好了,京城和西雾县的房舍差别很大,京城的宅子风格庄重,青砖黑瓦,给人厚重扎实之感,一眼望过去,呼吸就会很自然的放轻了。
而路人无论穿着还是气度,也硬是比县城多了几分优越感。
嗯嗯,就连讲话节拍和行事步骤也都不一样。
纂儿心里那个敬畏啊,乡下土包子进城,大概也就像她这样,看什么都新鲜,马车的帘子一直是掀着的,怎么看都不累。
她才不管人家是不是会嘲笑她没见过世面,反正她确实没见过世面,不怕人家说话。
他们抵达京畿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末,因为闻巽一直等到郎中确定她的身体无碍才动的身,在西雾县搭了一小段路的船,后来走官道,十辆马车的箱笼满满当当,东西看着多,其实没多少是纂儿的行李,一溜马车上装的全都是花树。
跟车随行的除了喜婶、阿茶,还有几个懂花木的农人,说好走一趟京城,给了丰厚的酬金,管吃住,还有来回车钱,这些人是闻巽让喜嫌去找来的,其中包括了喜婶的儿子小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