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记得第一次遇见希恩潘时的情景。他开车险些撞了她;他不但没道歉,而且傲慢无礼,嫌她碍路,还踢了她一脚。她没想到会再遇见他,没想到会发生这一切,没想到——啊!她什么都无法想、无法思考了!
“抬头看我!”希恩潘伸手去扳杨舞的脸,带点命令强迫。他还不大懂得谈情说爱,还不确切明白柔情缱绻的力量。
杨舞不由自主看着他,微微蹙眉着。
“说你爱我,杨舞!”希恩潘仍带命令的口气,有些急,急于得到确认。
杨舞不禁又皱眉,说:“我不是你的手下,希恩潘。你不能命令我。”
“你不肯说?因为六九?”希恩潘冷眸一敛,怀疑起来。
“这跟严奇没关系。”杨舞再次皱眉。
“那么,你就说,说你爱我!”
“为什么?”杨舞突然反问。“因为你想你是爱我的,所以我也必须爱你?你有没有想过,你是我的敌人,前不久你甚至还想要我的命,现在你却要我说爱你?这不是太讽刺矛盾了吗?”
“我不管它是不是矛盾,我要你爱我,杨舞!”希恩潘态度十分坚定,坚定到迹近不择手段也不惜的地步,接近蛮横。
“你——”杨舞说不出话。
希恩潘双手紧抓握住她肩膀,眼眸闪着激光,急切蛮横说:“听到没有?我要你爱我!说你爱我!”
杨舞呆住,愣愣望着他。许久许久,她才垂下眼,说:“你要我怎么爱你?”
空气一下子静默起来。
希恩潘伸手搂抱住杨舞,杨舞没动,心里暗叹一声,而后整个人放心地靠在希恩潘身上。
***
半夜十二点,杨舞悄悄地溜下床,蹑手蹑脚地走向门口。这个时候希恩潘应该已经睡了,但她仍很小心。不发出任何声响。
“你要去哪里?”灯光忽然大亮,应该已经入睡的希恩潘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
“我……你不是已经睡了?!”杨舞一下子手足无措。
“我早料到你一定会这么做。”希恩潘站了起来。“你要去找六九对吧?我跟你一起去。”
“不,”杨舞脱口说。她没忘了希恩潘的立场。“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希恩潘。拜托你,放过严奇和塔娜博士,停止那个计划。”
“办不到。”希恩播毫不犹豫地拒绝。“我爱你是一回事,六九与cz计划又是一回事,两者不能混为一谈。就算是为了你,也不能放弃,所以,别对我做这种要求,令我为难。”
“我也没有天真到会认为你会为了我而放弃那一切。可是,像cz计划这么残酷的计划,有什么理由去维护呢?”
“残酷?你错了,杨舞。CZ计划是划时代的计划。我承认,在研究发展的过程中,它可能不那么赏心悦目,甚至让人觉得不愉快,但是,为了人类全体的进化福祉,适度的牺牲是必要的。”
“那么,该由谁来决定牺牲的对象呢?”杨舞反诘。“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吗?能够促进人类进步幸福的方法很多,不需要这种等而下之的手段。我并没有那般有道德心,我也明白有些时候为了生存,某些牺牲是不得不的。但这些都套用不到CZ计划的作为上。CZ计划说穿了只是一小撮野心家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而以全人类的命运为垫背的自私行为罢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道理?杨舞……”希恩潘大步踏前一步,将杨舞抓攫到身前。“不过,你知不知道,如果能研发出治疗遗传性重病的基因药物,研究出可供移植的复制器官,对成千上万为疾病所苦的人会是多大福音?而且,能成功的复制出人类,打破自然的限制,那将是多伟大的进步,人类文明将改写,人类也将可藉由基因工程改良自身的缺陷,建立健康平等的新世界。”
“你说的是基因控制。”杨舞摇头说:“那一点都不是福音。更何况,在那之前,在CZ计划真正成功之前,还要制造出多少怪物?”
“所以才需要六九!”希恩潘冷眸泛着寒光。“我跟你保证,杨舞,我不会杀了六九——”
“但那跟杀了他有什么两样呢?”杨舞摇头喃喃。所有的计划、实验,一开始都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但科学那条界线,一越过就退不回去了,甚至可能无力收拾。
“CZ计划不是只死了几个胚胎,或该不该把胚胎当成和人同等的生命看待的争议那么简单而已。那是活生生的凌迟。就如塔娜博士说的,那些复制体是活的,神经系统已发展完全,他们会痛会难过,甚至有知有识,生死却都控制在他人手上。”杨舞越说越无力。“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害怕,忍不住痉挛。这才是我希望你放弃的理由。求求你,希恩潘,放弃吧!你有那个权力可以决定的,不是吗?”
她抓住希恩潘的手,仰头看着他,带一些渴盼。
希恩潘亲了亲她,却说:“这是不可能的,杨舞。整个科学里程早已期生物科技工程迈进,放弃CZ计划,等于要药厂关门。更重要的是,就算是‘艾尔发’不做,其它无数的科学家、实验室、研究所也会做,阻止不了的。这样你懂了吗?你这只是妇人之仁。”
希恩潘说的没错,人类就是这么残忍的生物,但……
杨舞轻轻挽住希恩潘的脖子,踮起脚跟轻轻亲吻他,带一些轻微的忧伤。
“也许吧,我有的只是妇人之仁。你说的也许是对的,但是,我不管别人怎么做,我只希望那个人不是你。”
希恩潘抿嘴不语,目光紧攫着杨舞,只是看着她。黑夜寂静极,仿佛成了真空。
终于,希恩潘动一下,双臂一张,将杨舞整个抱入怀中。
***
“是这里没错?”希恩潘将车子停在“月河”汽车旅馆前。
杨舞点头。“一按最底那间房。”她并不知道两天前发生的那件事情。
那件事因为现场除了一些血迹,没有发现任何尸体,被当作是黑帮械斗了事。由于没有人命牵扯在其中,所以芝加哥警方并不十分认真追查,只认为是帮派份子滋生事端,没有引起大大的波澜。
尽管如此,现场还是被警方封锁了。
“发生了什么事?!”杨舞一阵错愕。急步跨过封绳,走到房门口。
“等等!”希恩潘阻止她。
他试试门把,慢慢将门打开。
“严奇……塔娜博士……”里头一片漆黑,开灯不亮。杨舞轻唤了两声。
她的声音被厚重的黑暗吸了去,变得闷闷的。她移动两步,一个不小心,不知绊到什么东西,往前栽了下去。
“小心!”有个人接住她,不是希恩潘。
跟着,角落一盏小灯亮起来。
“严奇!”杨舞看清楚接住她的人,轻呼说:“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塔娜博士呢?”
严奇身上满是凝结肮脏的黑色血清,脸上也是;身上多处受伤,全没有好好处理过,看样子也未消毒,似乎发炎了。他的神情憔悴,看起来十分疲惫。大概因为受伤的关系,身体发着低烧。
尽管他的免疫力比常人强,自愈能力也比一般人高,但受了伤就是受了伤。他坐靠着墙,手里还拿着枪。
“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他胁迫你?”不过,严奇的警觉性还是相当高,他牢牢盯着希恩潘,目光充满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