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拍她肩膀的动作,崔胜威超不奭。“东元关门。”
X!—定要把这儿搞得也像他的地盘吗?车东元轻掩上门。
“唉呀,清静多了是不是,老师?”崔胜威赞叹,邀功似地冲着徐明静笑。
徐明静还以冷淡一瞥。
暖男车东元关心道:“老师还好吧?如果不舒服,这堂课就休息没关系。”
刚刚经过贝斯正妹一番嚷嚷,他们全听见了,什么振宇哥死了、她是未婚妻的,感觉满惨的。
不过Angel老师不愧是教地狱营的,适才被吼被骂又被摔谱架,此时却拿来吉他坐下,翻开乐谱,一小时的课程,照样教得严厉不马虎。
下课时,徐明静交代。“离开时顺便把门带上。”
她一走出教室,车东元问向崔胜威。“她是不是神经很粗?否则怎么会这么镇定?”
“不知道啦。”崔胜威有些烦躁地推开车东元,背上吉他走出教室。忽然,他止步,看见走道底饮水机前,徐明静左手捂着肚子,右手持杯顶开水龙头倒水。接着背靠着墙,撑着身体默默喝水。
昏暗中,那一抹孤单的身影,教他看着难受。
“哥,我们去宁夏夜市吃宵夜?”车东元跟过来。
“你自己去。”
“我怎么自己去?我还要送你回去欸。”
车里,崔胜威心绪不宁,偏偏春天的天气善变,打雷又闪电,暴雨落下,这雷雨声教他更心乱。
她一个人在地下室没关系吗?被那样晦哮辱骂,会不会想不开?
她捂着肚子是胃痛吧?
崔胜威得过胃疾,年少时,每逢压力大就闹疼。她一个人在那,如果身体有状况痛昏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她……压力也很大吧?也是,遭逢过生离死别的冲击,怎么可能会没事?通常打击越大越会木然没反应,只是因为忙着处理种种问题,根本没时间整理情绪,只能全压到内心最深处,甚至漠视它,哭都哭不出来。
就像他,被父亲拋弃也没掉过泪,当时只想着要活下去。不过母亲倒是哭得没日没夜,一心寻死。
在那样的困局里,他反而异常冷静。如果一心想着父亲没了,妈妈崩溃了,高利贷逼来了,他是弃儿了,还怎么活到现在?
求生本能使他忘了宣泄情绪,但身体是诚实的,胃疾就是那时候犯上的,直到这些年事业有成,生活安稳,才摆脱胃疾。
其实当初很痛苦,只是必须逞强才能活下去。
可能是因为经历过黑暗,才特别能理解徐明静为何漠然。她就像一根绷得很紧的弦,随时会断裂。
第9章(2)
“停车。”
“欸?”
“我在这里下车。”
“不用送你回去吗?”
“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是喔。”车东元停车。“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哥?哥?!伞啊!”
只见崔胜威开了车门就跑,连伞都没拿。
他冲进便利商店,买了东西跑回工作室。
徐明静正要打烊,才刚要锁门就见崔胜威闯进来往地下室走。
“喂?你干么?已经下课了。”她跟着他下去。
崔胜威盯着柜台旁的布告栏,说明来意。
她听完,不敢置信地问道:“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你才是在开玩笑吧?这里!这个!”他敲了敲工作室的招生海报,用力指着其中一行字。“二十四小时开放练习室,这是你们‘九玖’音乐工作室的独家服务,难道是写来骗人的?”
“是这样没错,但是——你不是才刚上完课?有必要急着练习吗?”从来没有哪个学生勤劳到深夜闯进来练习。
“我好学。”
气死人,她胃痛想休息,他偏要这时候来找碴。“喂,你有那么大一间饭店,随便开一间用都是无敌练习室好吗?”
“趁手感还在我要练——”
“以你的资质,少练这会儿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勤能补拙,快让我练,不然我到消基会举报你广告不实。”
“好,你练,努力地练,你他妈的最好练到天荒地老我颁奖给你!”
徐明静拿了钥匙,气呼呼地打开教室。“离开时传LINE跟我说一声。”
说完她撇下他就走,谁知却被拉住。
“又怎么了?”
“拿去。”
她看着崔胜威塞进她怀里的苏打饼干,愣住了。
“吃这个可以缓和胃痛,要是疼得太厉害就去看医生。我去练习了。”说完他砰地关上门。
唉,他能期待什么?期待她看到饼干,会感动得热泪盈眶、激动道谢还是投怀送抱?都不可能,因为她徐明静就是很卢!反倒是自己,这样自作多情好尴尬。算了,不管了,他拿出吉他卯起来乱弹乱刷,发泄先。
我发神经我发神经,对。
我自作多情我自作多情,对啦对啦。
她不领情我还是忍不住放感情,就是就是。
我疯了吗我疯了!
唉,这逼疯人的矛盾心情可以写词了吧。
发泄完毕,他整理好心情,走出教室。
只见苏打饼干原封不动地躺在地上。
苏打饼干望着崔胜威,彷佛在嘲笑他——崔君你冒雨买我是为何?人家根本不屑吃。
他哀怨地捡起苏打饼干,打开包装。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幽然见南山。
这里多风雨,不如种田去。
他忽然能体会陶渊明弃世的心情,人类太讨厌了,他要回火星!
走道底部右边是徐明静的房间,她正躺在床上。她宁可胃痛死掉,也不接受崔胜威的好意。
因为他的温暖会让她越来越恐惧,原来他吵着要练习是藉口,他是因为关心她才冒雨折返,就为了给她苏打饼干?
他不知道,每当他靠近一些,她就紧张,缩得更紧,防御侵扰,只要意志稍软就会被感动,只要心动就会升起罪恶感。
她已经活得够内疚了,禁不起这份温柔。
忽然房门砰砰响。
“这家伙!”徐明静掀开被子,上前开门。“你‘番’够了没你——”
倏地嘴巴被堵住,身体被按到一旁的墙壁上,一双强健臂膀将她围困,她嚐到嘴里的咸味。
“徐明静,吃我一片饼干不会世界末日。”
一片苏打饼干堵在她嘴里,她睁大眼睛。崔胜威紧迫盯人的方式令她很慌,没想到他还倾身贴近她耳边说——“我要看着你把饼干吞下才走。”他将饼干推入她嘴里。
他太高大、太富侵略性了,她赶快胡乱嚼了吞下。
“很好。”他终于满意了,轻轻拨开她脸庞上的乱发,那炽热的视线教她惶恐。
“可以了吧?”徐明静握紧拳头,感觉心跳很快,身体亦不争气地发烫。
他浑身散发危险的讯息和力量,贴身的白衬衫刻划出他的肌肉线条,粗犷阳刚的气息让她晕眩。
他靠得太近了,她被他身体传来的热气烘着。
崔胜威还想说些什么,但她似乎很紧张。唉,胃痛的人不该再添压力。
他退开,挥挥手。“走了。”
徐明静一直瞪着地面,直到他走开才松了口气。她虚弱地靠上墙,听着屋外哗哗的暴雨声……
好极了,这雨也够大了。
暴雨冲击地面,漉起水花,一盏昏黄路灯挺立在雨中。
崔胜威站在门外,无奈地打电话叫计程车。他没有伞,小小屋檐挡不住雨势,暴雨漉湿他的衣衫。
他狼狈地拍去肩上的雨珠叹息,为自己多事而落到这处境感到悲哀。自从遇见她,他就不对劲了。
他往后靠着门,想避开不断飞漉过来的雨。忽然身后的门打开,他失衡往后跌,跌入一个温暖的胸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