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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页

 

  阿满望着雇主,有些无言。人们总说越老越小孩性,此刻高奶奶的表现还真像“老番颠”。

  不过高金霞知道阿满不会了解,她高金霞就像武功高强、杀人如麻的像伙,一直很享受每个人对她怯濡恐惧的嘴脸——直到那日惊觉这世上有个比她弱小,没本事更没厉害靠山的小像伙竟然不怕她,敢和她对峙?

  从此高金霞就上瘾了,糟蹋他、羞辱他,蹂躏他、霸凌他,想灭他眼中傲气,要他打骨子里怕她怕得颤抖,就是要他屈服。

  但——崔胜威都挺住了,而且越来越强大。然后她是越来越老,就越来越怕、越来越气。

  老娘不信这一生都压不住那个臭小子!

  崔胜威一回到饭店,立刻奔到柜台。“有我的信吗?”

  “有的,总裁。”职员奉上信件。

  “Yes!”瞅到寄件者,他笑了,将信好珍贵地护在怀里,搭上电梯回家。

  一进门,把老爸的电吉他扔向沙发,一边哼着刚学会的歌,一边踏着轻快的舞步。

  “Bye Bye Baby. Bye Bye Baby.”

  像捧着钻石般,他来到桌前坐下,小心翼翼地拆开,先拿出一捆泡棉,轻轻打开,一片肥润叶子映入眼帘。

  叶面覆满细密纤长的白毫,这毛茸茸的肥叶,正是多肉界正夯的极品“毛兔”。

  “瞧瞧你,多美多可爱。”崔胜威先赞叹一番,接着拉开抽屉,取出瓷碟,将“毛兔”放在上面,打算先摆着欣赏,明天再找个漂亮的花盆养起来。

  莫小看小小一片叶子,这可是他在“仙肉交流网”花三千多块才标到的“小仙肉”啊。

  他双手托脸,陶醉地欣赏着,不时摸它抚它。

  “还是毛兔可爱。”电吉他吵死了,而且弦超硬!抚着肉宝宝,他想了想,从口袋摸出塑胶片。“不过她到底是怎么练成的?”

  那是早先徐明静攻击他的暗器Pick,他趁她不注意时,拾起放入口袋。

  拿高Pick在灯下检视,灯光穿透塑胶片,锭出一圈湛蓝光晕,上头有使用过度的折痕,看来是被淘汰的废片。

  “羡慕啊。”她竟然可以用这么小的塑胶片当暗器使?如果他能用这个攻击死老太婆就好了。

  “歪夭。”

  有LINE传来,他滑开手机检视。

  同学,这是上课录音档,请查收。徐明静一Angel。

  他打字回覆:“已收到,谢谢——”想了想,一字字删除,扔下手机。

  哼,他也要“已读不回”。

  托着左脸,抚着Pick,脑海浮现她微晃身子、弹奏电吉他,低头哼唱歌曲的模样。那模样傭懒性感,长发散在肩侧,歌声颓废,但很有魅力。

  如果能抚触她的发,将她圈抱入怀,然后——可恶,他用力摇头,赶紧转移注意力摸毛兔。

  “还是摸肉宝宝好。”

  翌日,总裁办公室。

  “哥,这样站着不动就行了?”车东元问道。

  “唔。”

  “要干么?”

  “啊喳——”

  崔胜威一声喝叱,Pick直中车东元人中,随即飘飘落地。

  车东元面无表情,看总裁拾起Pick检查。

  “是因为玩电吉他的关系,所以指力很强吗?为什么我被打很痛,你却‘该’都不‘该’一声?”

  “又不痛。”

  “莫非你脸皮厚?”

  “哥你可以羞辱我,但明牌报一支来,快开盘了。”

  “好,今天让你学学怎么‘放空’宏达电。”

  “可是财经专家很看好它。”

  “不然不要‘空’,去买进。”

  “买进吗?可是你刚刚又叫我‘空’它——”

  “啊喳!”再发一次暗器,这次直中车东元额头。

  车东元依然面无表情,没感觉到痛楚的样子,反而是用尽指力的崔胜威手很痛……

  已读不回?什么意思?装傻就对了?

  可怜的徐明静,也落入“已读不回”的地狱。

  她怒瞪手机,两天前已发LINE告诉房东瓦斯炉故障,但她已读不回。

  现在是摆烂吗?到底要不要处理?今天她等到工作室打烊,又是没消息。

  “好,你了不起。”她撇下手机,打开玉米罐怒吃。

  “啊呜——”楼梯上方传来哀怨沙哑的喵呜声。

  徐明静侧身背对楼梯,刻意忽视,打开电脑回覆信件。

  “啊呜?呜——”

  这声音哀怨凄凉,也太悲摧。叫了半个多小时,声音渐弱,徐明静的不安也渐渐扩大。

  唉,又输给这像伙。她走进厨房打开猫罐,接着走上楼。

  老黑猫蹲在门口,一看见她,琥珀眼睁得圆圆的,起步就扑。

  “不要过来!”徐明静惊骇后退,指着前方大喝。“站在那里就好。”

  可它哪忍得住?依旧飞扑上前,顿时上演“猫追人、人闪躲”的戏码。

  最后徐明静将罐头扔在地上,这才停止人猫追逐战。

  唉,她怕猫,每次喂它都像在拚命。

  老猫埋首喧食,徐明静退到一边,蹲下来,等它吃完再收拾。

  这情景一如往昔,房东规定不准养宠物,所以振宇哥也总像这样在夜深时偸偸喂它……如果他在,它会更欢喜吧?它能尽兴蹭他、跟他撒娇,它还会当他的面仰躺,露出肚子讨摸,振宇哥总会亲昵地抚摸它的肚腹,而怕猫的她总是躲在振宇哥身后,揶揄他们。

  “你太宠他了,干么买罐头?一包干饲料就能吃很久。”

  “真没良心,你没看它老到都走不稳,牙口也不好,咬饲料多费力?它好乖……你也来摸?”

  “不要,它有爪子。”

  “它都这么老了,你还怕被抓?”

  “我细皮嫩肉,被抓还得了?”

  “细皮嫩肉?你在炫耀你年轻?是,我比你大八岁,等我老了,牙口不好,你要把米熬得烂烂的喂我,到时不要嫌麻烦虐待我。”

  “我不只熬得烂烂的,还会用果汁机打成米汤,一小口一小口吹凉银你,看是拍痰还是拎尿壶都没问题——”

  他大笑,拉住她的手亲一下。“这么乖?果然没白疼你——”

  也许……是白疼了;也许……是她把承诺想得太简单。所以承诺一辈子在一起、承诺要结婚,最后却发现自己办不到。

  曾答应照顾他直到老,而今却厚颜独活世间。很久很久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以后,许多关于他的好、美丽的那一面,就会一粧粧忆起。然后,时间被回忆割裂,成了许多细碎的片段,让人无法好好活在当下。

  徐明静叹息,她还是怕猫,但是振宇哥走后,她只能接手喂它。

  猫儿吃得津津有味。浑然不知曾喂它的人已经不在了。

  当年意外来得突然,她像被巨大又沉重的东西重重辗过,没有真实感。唯一真实的是那人留下来的一切,像巨大的墙困住她。

  她没哭,只是自然地接替所有他曾进行的事,像代替他活出他要的颜色,然后自己却越缩越小。死去的人变得无所不在,活着的反而变得沉默,渐渐失去自己的色彩。

  而今徐明静的世界,都是施振宇的颜色。住在他曾住过的地方,继续经营他留下的音乐工作室,延续他的梦想,彷佛这样就能弥补她的遗憾和内疚——“喂!徐明静!”

  她正发呆,一声厉喝,吓得她跳起。“房东?”

  “拜托!你怎么又在喂猫?我不是说别这样吗?”

  房东插着胖职罗的腰大骂,染金的狂乱鬈发让她很有当蛇头魔女的潜力,她身穿浮夸的大红花外套,下半身是萤光绿宽裤,非常热情有劲地向全世界宣告她强大的存在感,强大到连死都不怕的徐明静也要低头让她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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