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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页

 

  这种日子,身为缴费的学生,还是可以去练吉他!

  深夜杀去工作室,结果竟然看到她在外面“蛇”?崔胜威好笑地看着荒谬的景象。

  这真是他见过最诡异的人猫回圈了,回圈中央是已经吃光的空碗,喂猫的徐明静在逃,猫儿憨憨地想蹭她,还一边发出沙哑的叫声。

  “不要过来,站在那里、那里啦。”徐明静指着地面,瞪着它。“让开,让我拿碗——”

  “喵啊!”猫眯又偎过去。

  她吓到,闪开。“有吃饱就好了,不用撒娇,不要过来。”

  “啊喵——”

  “叫你别来,走开走开快走开!”

  徐明静快崩溃了,谁知猫儿又蹭来,快巴上她的腿,忽然横空一脚踏来站定,猫儿一时不察就蹭了上去——

  只见老迈的黑猫眯眼,尾巴竖直,兴奋地蹭着这只脚,蹭得好过瘾。彷佛在说这腿又壮又暖,很好蹭。

  太好了,危机解除。徐明静松口气,赶紧趁老猫神智不清时过去捞起空碗。

  看猫儿蹭得陶醉,崔胜威自嘲。“把我的电话给它,它应该会立刻‘香槟’我。”

  此话遭来一记白眼,他笑她。“又要韵它又怕它,你到底是喜欢它还是讨厌它啊,立场矛盾是你的天赋吗?”就跟对他一样。

  这种白烂问题她不答。“你先站着让它蹭,等我下楼再走。”说完她溜回地下室。

  可怜的崔胜威就背着吉他站在那儿任猫凌辱,又是蹭又是喵的,他蹲下,拍拍猫儿的头。

  猫儿更兴奋了,舔咬他的长裤。

  “我怎么有被当人肉供品的感觉?”

  最后老猫儿蹭爽了,躺下翻肚,以专注又痴情的眼神望着他,嘴里呼噜噜地叫。

  与它对视一会儿,崔胜威终于有了结论。

  “你是母的吧?”哼,看他的魅力连猫儿老成这样都会发情,而她、她——

  “徐明静!”他差点忘了他是来安慰她不是来安慰猫的。

  崔胜威追下楼,问道:“你在干么?”

  “在忙。”徐明静坐在柜台里,一边吃着玉米罐头,一边回e-mail。“你来干么?”

  “练吉他。快演出了要练熟。”看看这理由多光明正大。

  徐明静听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接受。她盯着萤幕,拿高钥匙,看也不看他。“自己去练,用完把钥匙放柜台。”

  “吉他晚点再练,我请你吃宵夜。”

  “已经在吃了。”

  “要不……我们喝酒去?”这种日子很适合喝醉,一醉解千愁啊。

  “我戒酒了。”酒量差,不喝。

  “现在有我在,你不用戒酒,可以放心喝,醉了我会处理。”真的,才处理过她爸,他越来越擅长了。

  相信你很乐意处理。徐明静站起身,关电脑,走出柜台,走向崔胜威。

  那专注的目光害他心跳一阵乱。终于近在咫尺,她说的却是狠心话。

  “如果不是来练吉他的,请回。我先休息了,掰。”说完回房去。

  “刚刚要不是我,你还在上头兜圈圈咧。”他气嚷。

  哼,他练、他练,他练练练!卯起来刷弦泄恨!

  担心她?结果咧,她好得很,真是坏女人。

  如果心想事成,如果念力会具象……那么崔胜威总是想着她,他们就会越来越近吗?

  岂止他在想,徐明静也常想到他。只是理性让她选择冷漠,而真相是常常盼着他来。

  每次他来上课的前夕,她心情就会特别好,即使见面后她没表示什么,夜里一个人抱着枕头睡,也会回想那天他搂着入眠的温暖,以及炽热得几乎融化的温存。想到他曾在她深处,便身子紧热而心荡漾。

  痛楚的记忆和罪恶感像茧,让她隐藏起自己,她却隐隐有了成蝶的想像。

  她知道内心在动摇、在挣扎。

  常常上一刻拿来手机要“香槟”他,下一秒又觉得自己很可耻,竟然还奢望着幸福,她都记着伯母辱骂她的话,她开始害怕自己真的就像她骂的是个下贱的女人,辜负一个,又爱上另一个。

  她好像真的是个糟糕的人。

  她不自觉会在网路上捜寻“崔胜威”,逐条浏览关于他的新闻,她为自己的渴望感到羞耻。原来即使发生过那样不堪的事,她还是期待着爱情啊。

  日子就在这样拉扯与纠结中浪费下去。

  在封闭自己的日子里,她拒绝交新朋友、拒绝谈新恋情、拒绝建立新关系,唯有一个人,她无法拒绝。

  难得休假,她到万华,熟门熟路地穿梭在老街巷弄间。

  午后四点,夕光映照老屋楼,遍街澄黄。恰巧遇上孩童放学,一群孩子笑闹走过,她途经杂货店,见到老阿嬷养的狗懒懒地趴在地上晒太阳,有苍蝇在飞,也有蝴蝶在飞,“青草巷”漫出浓烈的青草香味。

  走过这些后,那边骑楼下,她看到要找的人。

  徐明静停步,深情凝望。只见一位胖妇人手势俐落地在摊车前备料,那是她任劳任怨的妈妈,日日贩售三个二十元的车轮饼。

  从小,爸爸做过很多事业,合夥被骗,投资失利,每次都雄心壮志,后来都虎头蛇尾,下场惨兮兮。

  爸爸忧郁时,就会躺在床上边睡边哭。

  “哭屁喔,哭会饱吗?孩子不用管吗?”、“就会用哭的博取同情,你是男人,可以更有guts点吗?”

  妈妈总是会飙骂各种难听话,虽然气着、骂着,还是坚强的撑住这个家。白天在早餐店工作,下午卖车轮饼,辛苦地把她养大,虽然最后跟爸爸离婚了,但是她们母女依旧晴深。

  “妈!”徐明静笑嚷着朝母亲奔过去。

  胖妇人愣住,回身,一见来人,扔下铁夹,张开双手迎上去,搂住女儿,抚着她的头笑得合不拢嘴。

  “乖女儿——唉呦,这么久没来是要想死我喔。”

  “我也是,我也想妈。”

  郭英珠拍拍她的脸。“真乖,我的宝贝喔。”

  徐明静任母亲拍啊抚的,抱着她胖胖的腰,感觉好温暖啊。

  “妈我今天放假,我来帮你。”她熟稔地拿了面糊罐浇模版。

  “唉呦好孝顺啊我的乖女儿。”郭英珠搂着女儿,内心欢喜。

  霎时这对母女彼此都笑着、搂抱着,其情深羡煞旁人,教路人观之感动、教异乡游子见之触景伤情,念起故乡阿母,更教孤寡老者眼见嫉妒,敏感地恨起不肖儿女。

  且慢,再等上一会。

  欢乐时光恨不长久,尤其亲人相会顶多忍他几分钟,也不过半小时光景——“要你相亲你就去!”郭英珠骂。“你和施振宇又没结婚,你要守活寡吗?你就是没骨气才会被她妈欺负!我已经跟孙妈妈讲好了,她儿子最近会约你出去,人家是医生,条件很好,你给我好好跟他聊啊,不要得罪我的老客户——”

  “你干脆在这里、这里!”徐明静敲着车轮饼招牌骂。“干脆把我的电话写在这昭告天下,买饼附赠相亲一次!这样高兴了吗?”

  “高兴——高兴死了,自己生的女儿冲着我大呼小叫,唉呦,啧啧啧,多光荣啊。”

  “妈你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不要干涉我。”

  “行啊,你以为我爱管啊?那你就活得像样点啊,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啊!”

  “我又怎样了?我过得很好——”

  “放屁——你好,要什么口味?要几个?”顾客上门,郭英珠一秒笑出来,这就是专业。

  徐明静沉默着,脸很臭地串起烤好的饼,装入纸袋。

  来这里时是抱着孝顺妈妈的决心,此刻只求不要动怒发神经就好,做女儿还真难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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