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十娘脑子十分灵活,喜笑颜开地道:“如此一来,试穿找尺寸这等麻烦事,每个客人只需做一次,等知道自己的尺寸后就不必试穿了,只需呈上新花色让她们挑选便可。”
银衫笑道:“姊姊是水晶心肠,果然聪明。”
岳十娘笑道:“什么聪明?若不是妹妹,我哪里想得到这些了。”
银衫取出她在家画好的内裤设计图纸。“姊姊,其实和这雪兜搭成套的还有个贴身衣物,名叫雪裤。”既然胸罩给改了名字叫雪兜,那内裤也取了雪字,如此好记又好听。
“雪裤?”岳十娘连忙拿过图纸细看,恨不得自个儿长了十双眼睛。
银衫的图纸上共画了十来件内裤的设计,见岳十娘那急切的样子,便笑道:“不急,这图先给姊姊看看,要不要做雪裤,等雪兜上市了看看客人反应再说。”
岳十娘的视线完全被内裤的设计图抓住了,她屏息道:“好!妹妹若信得过我,便将图纸留下,我让绣娘先试做出来,到时再请妹妹过来看。”
银衫微笑道:“我当然信得过姊姊,姊姊留着图纸研究吧。”
她相信岳十娘,即便岳十娘将设计稿占为己有,她就当用一个设计看清一个人,对她而言并没有损失。
“那咱们先把雪兜的合同签了吧。”岳十娘爽利地道:“所谓亲兄弟也要明算帐才能长久合作,妹妹为人豪爽,姊姊也绝不会占妹妹的便宜,时间多得很,妹妹仔细看看,哪里不妥便提出来,不需见外。”
第九章 春梦般喂药(1)
银衫仔细看了合同并无不妥之处,倒是岳十娘让利许多,让她很是感动。初做生意,就能找到像岳十娘这样处处为她着想的合伙人,她很幸运。
“妹妹,那楼大人不是说要给咱们的合同做见证?我昨日便派人给楼大人捎了口信,还以为他会准时到呢,却是至今不见人影,想来是不会过来了,咱们自个儿写好契约画押也是一样。”
银衫心里其实也挂记着楼天临,也记着他要给合同做见证一事,她甚至自作多情起来,以为一出门他又会在她家大门外等她,没见到他而是见到巧绣庄的车夫时,她确实难掩失望,一路上都胡思乱想、患得患失。她还以为到了巧绣庄能见到他呢,莫非要见证合同一事只是随口应承,并未放在心上?
写好合同,岳十娘还有许多事要忙,要做试衣间、要买伺候试穿的丫鬟,那些事银衫都帮不上忙便告辞了。她出了巧绣庄站在大街上看过去,钱庄布坊、酒楼茶馆、香料铺、药材铺、米粮铺、书铺……她出神起来,思忖着还有什么商机?
也不是她贪心,而是未雨绸缪,毕竟她并非一人饱全家饱,每日睁眼就有连她在内的八张嘴要吃饭,她必须有最坏的打算——如果书不卖,雪兜也不卖,她还能做什么?
她想给她娘找点事情做,她觉得越是在家里歪着越会生病,加上她娘又爱胡思乱想,整日愁眉不展影响家里气氛,若能让她有事忙分散注意力,可能就不药而愈了。
还有,招宝、进宝都七岁了,也该上学堂认字了。若不是这乡下地方没有女子上学堂也没有女子学堂,夫子更是不收女学生,她也想送金金、银银进学堂里认字。
但不打紧,她们没法上学堂,她可以教她们,绝不让她们变成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
当务之急,她必须先搬到城里来,住在银杏村太不便了,他们又被贴上让孟家逐出族谱的标签,搞得她娘都不敢去外面走动,弟弟妹妹们也被村里孩子嘲笑,再这么下去大家心里都会生病。
总之,百废待兴,她有得忙了。
银衫在街上观察了半晌,没发现什么商机,正想往明月书坊去问问她的书卖得如何时,碰巧见到路明从一间饭馆出来,手里提着油纸包。
刹那间,她心里一跳,本能地搜寻起楼天临的身影来,却是不见他的人影。
他没有出来吗?是衙门里有什么大案吗?他应当没事吧,就只是抽不开身到巧绣庄见证她们的合同……
“孟姑娘!”路明一边喊她一边大步走近。
“路明大哥。”银衫在原地朝他颔首,故作寻常地问道:“大人没出来?”
路明叹气。“我们少爷病了。”
“病了!”银衫也不知自己为何会低呼一声,脑子也轰一声乱了。
“是啊,病了。”路明无精打采地道:“我们少爷前几日回来时淋了雨,整个人像从水里起来似的,夜里便开始发烧,还烧得不轻。”
银衫心里一跳。
前几日……她想到那日从明月书坊离开,他送她回银杏村,就在她进家门后忽然下起了雨,雨势还越来越大,当时她马上又冲到门外,已然不见一人一马的踪影。
难道他是那日染了风寒?
“那个,孟姑娘——”路明有些欲言又止。“你能不能去看看我们少爷?”
银衫没想到路明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着实一愣。
路明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我明白男女大防摆在那儿,非亲非故的要姑娘去探望我们少爷确实无礼了些,可我们少爷他……他梦里呓语总喊着姑娘的名字,想必是十分挂念姑娘,所以我才想是否能请姑娘去看看我们少爷。”
银衫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跟了路明回衙门,听到楼天临病了,还喊她的名字,她没法不动摇。
不管之前她是怎么说服自己他们是云与泥都没有用,她想见他!她脑子里就只有这个想法,让她再也顾不上其他了。
路明领着她到楼天临的房间,郑重地托付道:“我们少爷就交给姑娘了,我去把少爷的药热了端来。”
银衫轻轻地推开门,自己进了房间,房里有药香和檀香两种气味,分隔外间和里间的深蓝色帷帐捂得密实。她快步走过去,轻手轻脚的撩开帷帐,走近床边透过丝帐看到楼天临躺在床上动也不动,他烧得两颊通红,眼睛紧闭。
银衫把丝帐收起来挂好,瞥见一旁桌案托盘上有一碗显然已经凉了的粥,看来都没动过。她蹙眉,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惊人,他是都没吃东西吗,这样怎么行……
“孟姑娘——”路明端着汤药进来了。“少爷该喝药了。”
银衫叹了口气。“我来吧。”
路明把托盘递过去。“姑娘可能要费点心了,少爷他喝不进药,我和徐壮分工合作,徐壮捏着少爷的下巴迫他张口,我再勉强用汤匙撬开少爷的唇齿,一匙一匙慢慢地才能喂进嘴里,可汤药只有少量流进爷的口里,大半都洒在衣衫上了,所以连日来病情始终不见起色。”
银衫接手托盘。“我明白了,我会小心的。”
路明走前又道:“姑娘安心待着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姑娘在这里,也不会让任何人进来。”
他想了很久,决定不把少爷和孟姑娘的事往京里的夫人递消息,那什么长乐长公主还是南康郡主的肯定都收服不了少爷,在他看来,孟姑娘行……不,少爷根本已经被孟姑娘收服了。
所以,夫人早知道和晚知道没什么不同,因为少爷已经有了定见,那定见是夫人也没法阻止的,他也不会听夫人的。
既然少爷不会听夫人的,那他又何必早讲让夫人提早难受?
路明带上房门,银衫端起药碗轻抿一口,入口的苦涩令她皱眉,这么苦,也难怪他潜意识里抗拒喝药了。她不假思索的含了一口药在嘴里,以飞快的速度渡进他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