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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餐会有时会因主题内容而换到不同时段聚会,这次的主题是红白酒,主讲人是酒商余董。经过两周前早晨的讲座后,会员一致通过要到余董的店里品酒,于是星期五的下班后,本来除了加班以外也没太多闲暇活动的他,只好被学湛拉着一起来了。

  来了才知余董的店面分为两个区块,一边卖酒,一边经营品酒会,他们便是在平时只对店内贵宾开放的品酒空间里。

  耳边是会员们热络的讨论,尤其当中不少董字辈的本身在社交界打滚已久,对几家知名的酒厂历史、葡萄种类颇有见地,对某些中价位名酒也有收藏,年轻一辈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又能品好酒又能增广见闻的机会,频频发问。

  徐光磊不排斥酒类,然而他已不是第一回看表。

  08:43,品酒会开始后的一个小时又十三分钟,窗外巷弄驶来一辆计程车,停在店门口。

  付了车资开门走出的是戴诗佳,还是那一身深蓝的西装裤装,看来颇沉的公事包在身侧,司机开启后车箱,她绕到后方拎出一个拖拉式的公事箱。

  计程车开走了,她垂垂肩才再提起精神,深吸了口气。当她看向店内那刻,不自觉停了停脚步,透明的玻璃窗隔去欢乐的谈话声,令那双看着自己一举一动的眼眸显得格外深邃。

  眼前画面像是某首英文歌的MV,缓慢的旋律、沉沉的歌声,她尚无法分辨歌词唱的是愉悦心情还是怅然若失,但那无疑是一首情歌。而且是一首老情歌。

  戴诗佳静静立着,直到学湛从他身边绕过,顺着他视线也看见了自己,甚至推门来迎,她才拉过公事箱的把手,往里走去。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学湛热心地从她手中接过公事箱,拉到一旁摆好,戴诗佳抱歉地说着,不自觉拉了下肩上挂着的塞满文件的包包,瞄到不远处的吧台高脚椅似是无人使用,很想借放一下,松动松动僵硬的肩背。

  “你真是忙呀,今天去哪出差?”孟学湛没注意到她肩上还有个沉重的公事包,热情地顺手从桌上拿了酒瓶与高脚杯,为她斟好。

  “喔,谢谢。”戴诗佳接过,轻轻啜了口,悄悄露出笑意。

  从小家里有个规定:在外不能显露酒量。这规定等同在外尽量不喝酒,但背地里她跟老弟在家会一起喝酒看影集,他们开玩笑说这是训练酒量,以免被外人灌醉。事实是她满享受偶尔小酌。

  学湛给她的酒意外好喝,青草的清新缭绕,极富层次与冲击感……瞄了眼那剩三分之一的酒瓶,或许她该感谢没赶上原先预定的高铁班次,在这时间点来,酒醒得刚刚好。

  享受红酒之余,发觉学湛还看着她,她回道:“临时支援我同事,到嘉义去了一趟,一出台北车站刚好遇上塞车,才会迟到这么久……”

  “辛苦了,你能来就好。你来我们大家都很高兴。”孟学湛话中有话。果真如他所料,会员中有几个亮点是必要的,刚才有几个男会员问起,怎么还没见到戴律师?当然他也有些故意,毕竟光磊整晚站在人群的边缘,戴诗佳才到,他马上站到了他们三人围成的小圈圈里,难得没有退出谈话的意思。

  才这么想着,徐光磊忽地将酒杯放下暂离。孟学湛挑眉叹气。

  跟黄小姐聊起才知道他们在新加坡巧遇,听她开心叙述两人在咖啡厅讨论访问内容,孟学湛却清清楚楚听出好友感到万分麻烦。

  好吧,他这多事的媒人没当成,光磊对黄小姐不感兴趣。那么光磊对这位前女友又是如何呢?孟学湛瞥了眼好友穿梭在人群中的身影,有点摸不清。

  徐光磊走开了,戴诗佳像是没特别留意,手中酒杯仰高,又喝了口。“这是哪里的酒?”

  孟学湛转向她,耸耸肩,“好像是义大利的,刚才余董开了法国、西班牙、智利、非洲跟义大利的,现在喝到哪了我也不清楚。

  酒不是我的专业领域。戴律师平常喝酒吗?”

  “喔,我以为是非洲的……不过其实我也不太懂啦。”她吐吐舌,“只是觉得喝起来很顺口,微微辛辣又带点青草香,非常平衡的大地口味。”

  “……还说不懂,辛辣跟草原味道,刚才余董也这么说。”孟学湛揶揄着,干脆将酒瓶直接拿到他们这桌,讶道:“啊!酒标上说是非洲来的耶。”

  “不懂装懂,人家会以为你真的懂。”不知何时徐光磊又回到桌前,将手中盛满坚果、果干、起司的小盘放在她手边,另一手将空着的高脚椅拉近。“灌酒前先垫胃。”

  正让学湛帮自己倒酒的戴诗佳笑容微微停住,酒杯放在手边没有马上喝。来不及吃晚餐是真的,但此刻最大的压迫感来自身侧,徐光磊微眯的目光提醒她别喝得忘形。唉……她自认酒量不是太差的,可……算了,还是乖乖地先吃些小点。见她吃了起司与饼干,徐光磊说道:“包包放这吧,不用一直背着。”“呃。”戴诗佳又是微微一僵。

  而他已接过她肩上沉重的公事包放到了高脚椅上,像是多年老友习惯彼此照应,再自然不过的事。

  然而两人没有对话,目光甚至有些刻意回避开来。微妙的气氛流转。

  孟学湛看在眼里,噙起笑。他该识相地走开,别当电灯泡?还是留下以免两人尴尬?挣扎两秒,他选了后者……有好戏怎能不看?“一早就去嘉义?”

  打破沉默的第一个问题,真的只为打破沉默而问。

  不知怎地,这样不痛不痒的问题令前一刻的窒息感消减了大半,戴诗佳暗暗松了口气。“接近中午才临时被叫去的。本来今天晚上要继续留在那边支援,但上司不批准,所以回来了。”

  “社会责任部也需要常常出差吗?”徐光磊顺着又问。

  她已逐渐习惯调部门的事,甚至是由他提起,她也尽量以平常心面对,不会参杂太多自卑感。戴诗佳摇摇头。“几乎不需要出差,现在的上司也不喜欢临时被通知跨部门的支援。”

  “是吗?这么人性化的上司是最近才进英盛的吗?”

  嘲弄的语气隐隐透着惋惜。戴诗佳怀疑自己真的因为没先吃点东西垫胃,以致两杯不到的红酒已让她头晕耳鸣。

  唉,晕就晕吧,晕了别多想就是了。她又喝了口。“以前应该提过的英盛闲人部,这部门一路都是同一位上司带的。”她还记得也曾与其他同事以戏谵语气谈论“闲人部”,想不到自己会成为当中一员:直到最近,她亲身感受部门并不闲,那只是小温先生选择培养出的工作氛围,一种从容。

  提到“闲人”二字,她两眼眯成一线,隐忍着白眼,却掩不住自嘲。徐光磊将她在喝酒后变得放松的表情尽收眼底,轻轻低笑。

  “嗯,我记得,不过当时以为你在开玩笑。”毕竟那时的自己难以想像英盛有“闲人”。

  “但我想这是好事,工作与生活是该有点平衡,尤其对于已经太认真的人,实在没道理要求他们更拚,你说是吗?学湛。”话到一半,他转向对面那笑意咧到耳边的好友。

  戴诗佳又有点头晕了,怎么耳边的声音暖呼呼的,像在为她打气……她将手边红酒一仰而尽。

  戴律师唇上染了酒色,孟学湛迟疑着该不该为她再斟满,光磊却已将剩下的一点酒倒进了她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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