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急着起床,在床上赖了一会,很快,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
“天啊!”她将手举到眼前,瞪了一会,不敢相信地蒙住自己的脸。梦魇让她冷汗涔涔,但魇醒后发生的那一切更叫她难为情。
昨晚那情况,她简直在撒娇,叫人躁红脸。她大概是昏了头。她还记得,她抱住了亚历山大……啊──她难堪得几乎要叫起来。
她一边梳洗,一边盘算着待会若见到他时该怎么办。想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忐忑不安地下楼。
“早。”楼下只有亚历山大在。看见她,微微一笑,打了声招呼。好像他们一向如此亲密。
“早。”维纳斯有些惊讶。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
“牛奶好吗?还是果汁?”亚历山大抬头对她含笑。
“啊!”她差点反应不过来,连忙说:“牛奶好了。”说完才想起来忘了道谢,赶紧又补了一句:“谢谢。”
“不客气。”亚历山大倒了一杯牛奶给她。跟着又拿了两片烤好的土司涂上草莓酱递给她说:“我帮你烤了土司。我想你大概不喜欢吃甜腻的花生酱,也没有加奶油。”
“谢谢。”她默默接过,却只是呆呆地望着。
“怎么了?不喜欢吃吗?”
“不!那个我……”这气氛叫人紧张,愈急愈慌张。她低着头,不敢看他,呐呐地说,“呃,昨天晚上……那个……谢谢你。对不起!我一定又吵了你们。以后我会注意的……那个,呃,谢谢你对不起……”又谢又道歉的,简直语无伦次。
他没说话,只是注视着她。目光专注得好像他从来就是这样看待她,将她在意。
“你不必将那件事挂在心上。我很高兴能对你有帮助。”那语气甚且温和得折人。
维纳斯讶异极了,心头有些甜,又有些困惑。
“你怎么变得──”她不禁脱口而出,又急忙煞住。
“什么怎样了?”亚历山大问。
他好像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维纳斯摇了摇头,放弃追究。管它究竟是为什么或者什么理由,只要能跟亚历山大和平相处那就好了。
“算了,没什么。”她将牛奶一口气喝光,很不淑女地揩揩嘴角。忽触到他专凝的目光、微蹙的眉角,她才警觉到他一直在看着她。
“我走了。”她心中蓦然一跳,低头抓起包包,飞也似的离开,简直落荒而逃。
出了门,她才后悔起自己的没出息,居然不知所措成那样。真是的!她深深吸口气,重重吐出来,自言自语说:“下一次,下一次一定要好好的、从容的和他说。一定!”
绝不畏缩、绝不慌张、也绝不回避。
就这样。她再深深吸口气、吐出来,誓语有了见证,说出的话必定要实现。
但她有个不明白。为什么亚历山大会忽然对她这么“友善”?当然,他一直也不是对她不好,只是差距未免太大了,由不得她不揣测,不胡思乱想。虽然如此,她却觉得心情很愉快,满溢到氾滥。
一整天,她就处在一种浮飘中,漾着迷幻般的笑下了课。
安东尼走来,玩味地看看她,笑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没想到她的轻快是这么明显,她赶紧努力收住笑,但眉目间那愉悦的光彩仍然不消。她倾倾头,好心情地说了句俏皮话:“没有啊。看见你心情自然就好了。”
这原本无伤大雅,但在这样朦胧的气氛下,难免有暧昧的嫌疑,倒像一种暗示,话里又搁着话;不过,这些外国人,即使是暗话也喜欢挑明讲。安东尼抚着脸颊,愉快地笑了起来,还没有单纯到,或相反地,心思过多到误会她的意思。
“看样子我好像挺受欢迎的。”他也回了一句俏皮话。略倾着身靠近她说:“有空吗?要不要去看电影。”
“好啊。”维纳斯不假思索便答应,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大家都要去吗?”
“大家”是指上次那票墨西哥同学。
“不,就你跟我。”安东尼答得很干脆,眼神也很直接。
意思很明显了。这是一个开始。看电影只是一种名目。
她笑起来。“这算是约会吗?”
“如果你答应了,那就算是。”流着拉丁族血液的安东尼,天生有着甜言蜜语的本领,不用太肉麻的言语,便让人听了觉得受用,不会对他排斥。
维纳斯又倾倾头看他,没说好也没不好,又笑了。她知道自己这个角度的表情也许是妩媚的,安东尼的目光追着,也显得很欣赏。她觉得自自己有点儿虚荣,但被他那样看着,她有种想撒娇的心情。
两人并肩走出校门,一路说说笑笑。校门前不远停了一辆车,冷不防驶向他们身前,打断了他们的说笑。
“维纳斯!”亚历山大从驾驶座上跨下来。
“兰──亚历!你怎么来了?”维纳斯好意外,又有惊喜。
“我来接你的。”亚历山大走到她身边。略有一丝敌意地扫了安东尼一眼。他觉得他未免靠得太近了。
亚历山大突然来接她,维纳斯觉得意外,她不应该辜负他的好意的;可是……她看看亚历山大,又望望安束尼,有些为难。呐呐地说:“我不知道你会来接我。我跟安东尼说好去看电影……”
“那么我想你最好跟你的朋友说声抱歉,你必须马上跟我回去才行。”
“为什么?”维纳斯问。她怀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那么急呢?
“上车吧。”亚历山大根本不解释。
“可是……”她迟疑着,看看安东尼。
安东尼倒不以为意,体谅地说:“那也没办法了。我们下次再去好了。”
“我很抱歉,安东尼。”
“没关系,你不必放在心上。”安东尼拍拍她肩膀,温温一笑,笑得很善解人意。
“上车。”亚历山大粗声催促。看到维纳斯和那安东尼走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他竟然不是滋味,相当不舒服,又有种被冒犯的感觉。这感觉是不可理喻的,暗中酝酿一股不满的情绪。
没等维纳斯系妥安全带,他便发动车子,开得飞快,把安东尼甩得远远的。
维纳斯转头看他的侧脸,目光便那样停驻没移开。这早上亚历山大突然对她太亲切,她没预期,有些无措。但现在她能这样直视他了。他突然到学校接她,她心里是高兴的,却不免纳闷,想了想,还是问道:“为什么必须马上回去才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亚历山大转头看她一眼,很理所当然地说:“因为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带我去一个地方?什么地方?”维纳斯愣了一下。
“待会你就知道。”
车子当然不是朝回家的方向,根本毫无目的地在兜着,倒像在兜风一样。维纳斯望着窗外,说不准心底的感觉了,既复杂又窃喜。她喜欢这种奔驰的感觉,仿彿旋在风里。
车子在十九号公路来回飞驰了一趟,才往市中心奔去。差不多是晚餐的时间了。亚历山大停妥车子,一边问:“肚子饿吗?想吃什么?”
维纳斯偏头想想,说:“我想吃炒饭中华料理。”来了这些时日了,她的肚子还是很东方。既然他问,她就按她的口欲照实说,在她的认知里,可没有吃“随便”这种东西。
“炒饭是吗?好──”亚历山大点个头,居然没异议。反倒很满意地说:“还好你没有说要吃‘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