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妈的用心是这样的深,她从来不知道。在那些跟着妈做饭的日子里,学着怎么洗菜、怎么煮饭、怎么用永远不足的食材做出令人饱足的一餐。
她现在终于知道,别人在她身上看到的能力,其实是妈一餐一餐帮她累积起来的。
那些日子的充实,却慢慢被妈的病痛和爸的颓废给消蚀掉,直到悲伤沾染一切,让食物的香气和滋味都失去了意义。
迟了六年的叮咛关怀,害她差点变成妈心中害怕的结果——她把自己锁在家里那空洞的厨房里。
但她的悲伤何时竟已慢慢消褪?她知道,是因为一个男人的决心。
那个男人要她看清自己的天赋能力,承认自己对烹饪的热情,一点一滴把信心灌注给她。
爸出事使得这个家差一点崩解;但爸已在努力了,哥和弟弟似乎也肯定了她的付出。
她不必离开家里的厨房,也能再创造属于自己的厨房。
原来她用心做菜的地方,就是她的厨房;不管是学长家的,还是全国大赛时用的。她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出让人想一吃再吃的食物,这无疑是另一种奇蹟。
而她能拥有这些,是由妈妈给予,再由学长来完成。爸和兄弟吃的每一口都是支持她一直做下去的动力。
泪水洗涤了悲伤的残溃,一切都变得如此鲜明。
唐益升没有前科,对被他打伤的酒吧客人又多次诚心道歉,加能有向柏语在其中运作,两造很快就达成了和解。
原青陪父亲完成法庭手续出来,向柏语在外面等着。
“伯父还好吗?”
“当然好!当然好!”唐益升其实挺欣赏向柏语,又受他帮忙,只是卓因潋也实在无可挑剔。
“小青,你呢?”
原青点头,“谢谢你,我很好。”
“我有东西给你。”
她本能地就想推谢,唐益升却忽然说:“我去洗手间,你们慢慢聊。”转身走了。
她又谢向柏语,“爸的事能这么快解决,我想一定是你帮的忙。”
“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谢我。”他低声说。
她抬头看他。两周不见,他似乎变了很多,下巴布满短胡髭,头发似更长了,狂狷之气更盛。
除了谢他,她真的不知能说什么。
“你还好吗?”他审视着她,又问一次。
“我很好。你呢?”
他叹息,“我们的对话已经退化成这样了。”
她局促地垂眼,对于以前的事她已经不再耿耿于怀,反而被一股歉意取代。
“你知道我为什么那晚没有打给原希吗?”
她摇头。她直到隔天早上才找到哥,焦急了一整晚。
“因为我想着,如果他不知道,你就只能求助于我了。我想一人把事情搞定,这样我就会变成大功她的个性不容她装傻,只能小声问:“因为我吗?”
他深深看她,“我生日那晚是那么的糟糕,到现在我还无法原谅自己,只想着,如果能变成你眼中的英雄……”
她无法不感动,歉意却越发深切,“向柏语——”
“后来在全国大赛,我当然是希望你得奖,所以我算好了,五项10分都给你8.5,应该不会因为是最高分而被去掉……我本来还想,卓因潋想削减我在总会里的影响力是他笨,不然我让你得冠军应该是没问题的。”
“你是说你给的分数跟我的菜好不好吃根本无关?”
“不是。我是真的认为你该得冠军,因为我不是厨师,而是餐饮业主,注重的不是技巧而是客人的感觉,你做的菜就是让人有感觉。”
看她眼中仍有不信,他叹息,“我没有骗你。如果不是早就爱上你,你那三道菜也会让我爱上你。”
原青哑口。
“正巧我和卓因潋的分数都被抽到了,加入总分决定名次。我特地去看他的,结果受到打击的是我。”
他的笑意很苦,“他全打满分,特意把自己的分数给踢掉了。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是如何的重创?”
“为什么……这么说?”
“他比我更信任你的实力,也更在乎你的感觉。他完全放手,证明了自己的眼光,也证明了你的实力。”
他抬眼望着远方,语气幽幽:“如果他不是这样全心全意,我也许会难以放手。我揽下你爸的事后,他一次也没有插手,也是把你的感觉放在前面,知道事情越快解决你就能越快安心。他完全把只想当英雄、只想到自己的我给比了下去。”
她看着他眼中的萧瑟,心中深受撼动。眼前的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最终能对她坦然,也能对另一个男人展现公平大度;她以前当他是朋友,尬没有看错人。
“向柏语,谢谢你。”她眼中有些湿润,“我也做错了一件事,那就是轻易斩断了我们的友谊。如果真是朋友,应该要体谅信任,可是我没有做到,对不起。”
“不要这么说,我会更难过的。”他眼中也盈着水光,“如果你愿意再当朋友,我永远不会再辜负你的信任。”
她点头,说不出话来,伸出手去,被他双手紧紧握住。
“学长,”
“谁?”
原青叹口气,脸有些红,“卓、卓因潋。”
“还超级不顺,不过好一点了。下次卓说不出来,干脆省掉就好。”她在他的厨房里削马铃薯,照例是要硬抢才能有事做,因为他总是想帮她做饭,要她坐着陪他聊天就行,说她帮家人做饭已经太辛苦。
有吗?他明明常跟去她家,常严重双重标准地非要帮忙不可,有时干脆反客为主。
家里那三个男人根本乐见其成,胳膊一致往外弯,不哓得为什么还常常挤进厨房里来,却是什么忙都帮不上。
“咦!这个名厨电视上都看不到啊,我没有去卖票你就要偷笑了。”弟弟说。
“我要看好这个帅哥,不能在我屋顶下乱来。”哥说得很恶心,而且这屋顶什么时候是他的了?
爸更过分,说他要观摩一下,说这个女儿大概快成为泼出去的水了,他得学会自力更生。
什么跟什么嘛!在学长面前说她快嫁了,这不是摆明要人家赶快作决定?
通常这个厨房很吵,三个男人斗完嘴就会来闹他们两个,还好学长不动如山,一两句话就可以打发掉他们。
“你们两个在家谁下厨啊?”弟弟又开始了。
“什么叫在家——”原青开口。
“当然是我。”话被卓因潋截断。
“为什么?”弟弟乐了。
“因为伯父交代过我,要把小原捧在手心。”
弟弟吹口哨,原青差点滑倒。
想到这对话,原青脸又红了,削皮的动作也慢下来。
“你又不专心了。叫我一声,结果就没下文。”他查看炉火大小。
喔,对喔。“我是想问国际大赛的事。”
她完全不知道全国大赛前三名会被派出去参加国际大赛,听徐汀缘说起,把她吓得不轻。
上次是被抽中以后马上上台,没机会做噩梦,现在离国际大赛还有一个月,这叫她怎么捱?
“别想忽然生病、切到手、得忧郁症。你是我徒弟,不能丢我脸。”竟说得这么不留余地,原青严重不满。
“哪有这样强迫人参加的!我参加全国大赛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
“初赛过关才能晋级,你就想成反正会被踢掉就不会有压力;说实在的,国外高手太多了——”
原青听得满腔沸腾,“你……你是在对我用激将法对不对?”
“不对。”他一本正经地说:“胜算太低,我只是在帮你作心理准备,怕你太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