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眼,他便理解自己有多想她,有多怀念同居的那段光阴,从小到大所有的心事,他几乎全在那段时间里说予她听,她是第一个知道他内心世界的人……呃、不,是鬼。
当初会选择对她说,是因为她分享了自己的心情,是确定鬼不会把——的心事传出去?现在已经无法追究原因,但他确定,他喜欢与她分享的感觉。
他的目光一沾上那个纤细身影便再也离不开了,恍惚间,他回到日式小屋里,与她并肩坐在台阶前,东说西聊,讲一堆有的没的却让人开心无限的话。
他的目光太灼人,因此淽潇一眼就发现他,回望,他的眼光和看见她穿婚纱、抱捧花时一样,有欣赏、有赞美,有让女人感到骄傲的迷恋。
只是,他正在和“亲切聪明大方”的张医生约会。
心底微叹,两人开始约会了啊,走得这么近,是不是代表好事将近?肯定是,两家父母都期待着喜事发生呢。
不自主地,酸涩感涌上,她咬牙暗骂——戴淽潇,你是全世界最没用的女人,给我撑起来,像个名符其实的女强人!
她应该怎么做?假装没发现他?不,这样太小气,就算当不成朋友,至少她是他的“病人”,身为病人应该懂得感恩,对不?
二度咬牙,强拉笑脸,她走到瑀希和张钰湘桌边,她刻意比张钰湘更“落落大方”,刻意比她更“聪明亲切”,她想要表现出除了职业不是医生之外,其他的她没有比张钰湘失分。
这种刻意表现既幼稚又无聊,但她阻止不了自己,就是想要站到两人面前炫耀自己的一身华丽羽翼。
她终于明白,分手男女再遇见对方时,为什么会想表现出最优秀的一面,因为——想让对方后悔。即使她明白,瑀希根本不会因为她的表现而后悔任何事,她还是想做。
张钰湘才从瑀希的计划中回神,却发现他不同平常的眼光,她几乎可以在里面找到心动,他心动了?
为谁?
转过头,她的视线对上淽潇,心重重一撞,那是个漂亮到让人想按赞的女生,瑀希喜欢她吗?瑀希的目光让她兴起危机意识。
张钰湘几乎认不出淽潇,刚出院的淽潇憔悴而削瘦,而眼前的女人容光焕发,美得令人赞叹,若非瑀希不同平常的目光,她压根不会将两人联想在一起。
是的,那一次他的眼神也像现在这样,专注而深邃,他们之间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吗?张钰湘敏感地观察两人。
淽潇先开口。“郑医生,好久不见,你好吗?”
才十七天,并不太久,但感觉真真确确“好久了”,他把桂花酿带一半回公撺,想她时就打开罐子,闻着里面的味道,他每天都闻,因为……每天都想……
舌根苦苦的,他的笑容不自然,因为想起——她之所以美,是为着另一个男人。
“我很好,你呢,过得好不好?”他力求语调平稳,他的刻意度不比她低。
“应该不错吧,我失业了,成天没事在家里画画,哪里也不去。”
失业还可以过得这样悠闲自在,可以见得孙易安对她不错。
张钰湘不乐意被晾在一旁,她横插一嘴。“瑀希,你怎么不介绍这位小姐给我认识?”
她不喊学长,故意喊他瑀希,因为太过刻意,让淽潇发觉不对劲。
不是喊学长的吗?是因为感情更进一步,改了称呼,还是因为她误会了什么,想要撒尿宣示主权?
淽潇看她一眼,清澈的眸子里有让张钰湘不舒服的了然。
瑀希说:“这是戴淽潇,我的朋友,这是张钰湘,大学时期的学妹。”
这次,淽潇终于满意了,她不再是病患、而是升级为朋友,但张钰湘却不满意,他的介绍词中,她依然是学妹而非女朋友,是因为她没有正面回答他,愿意和他一起到非洲吗?
有点想要拚场子似地,也有点想赌,赌郑伯伯不会放任瑀希到非洲去当义工,更不会在那里开分院,他向来最听郑伯伯话的不是?郑伯伯一定能让他改变主意。
张钰湘起身,向淽潇伸出手,轻轻一握、松开,她笑道:“既然碰上了,戴小姐要不要一起坐?我们正在聊非洲呢,很有趣的。”
“非洲?”淽潇疑惑。
“是啊,我们打算结完婚一起到非洲当义工,替当地的百姓看病,那里的医疗资源缺乏得厉害。”
结婚?!
这两个字,落在淽潇和瑀希耳里荡起不同的涟漪。瑀希皱眉,心想:这样都没办法让她打退堂鼓?看来得从爸爸那里下手。
淽潇也皱眉,心想..医生这个职业果然很忙,忙得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在恋爱上面,十七天前才要求交往,现在已经论及婚嫁,火箭升空的速度都没这么快。
她咬破胆似地,苦涩在唇舌间蔓延,她硬挤出笑意说:“恭喜你们。”
“谢谢你,戴小姐打扮得这么漂亮,要去哪里?和男朋友约会?”
“不,是去参加婚礼,我的妹妹今天结婚,如果郑医生有空的话,欢迎和张小姐一起来喝喜酒。”她从包包里拿出喜帖递给他们。
淽潇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想告诉他,她接受他的建议,放开不属于自己的男人?活着想对他传达自己单身的讯息。
她凄然一笑,不管是为什么,都很无聊。
她觉得无聊,但看完喜帖的瑀希,脸上瞬间绽放出喜悦光芒——她没有和孙易安在一起!她放弃那段爱情!
这个念头像是一把金粉兜头洒下,让他全身变得亮晶晶、散发出天使光晕。他快乐开心惬意,他想展开翅膀飞上天去,这样的念头很幼稚,不适合奸诈狡猾的男人,但是,他想他要!
如果不是在公共场所、不是必须和张钰湘虚与委蛇,他会立刻跳起身、一把抱住潇潇,带着她不断不断转圈圈。
这时淽潇的哥哥进门,他自然而然的走到淽潇身边。
如果淽潇进门引来的是注目,那么他进门,引来的就是无限的兴奋。
许多在吃早午餐的顾客雀跃不已,想放下刀叉冲到他身边请求留影。
客人震惊、瑀希更震惊,他盯着站在淽潇身边的男人,不由自主喊出他的名字。
“贺肇?!”
“什么?”淽潇看看瑀希、再看看哥哥,笑着解释,“你认错人了,他是我的哥哥贺问晴。”她不知道哥哥告诉她的是本名。
哥哥?瞬地,瑀希想起那个五十六岁的肝癌病患陆启为……
第8章(1)
直到坐在喜桌上,淽潇依然无法相信,她的哥哥居然是红透半边天的贺肇?在瑀希说破他的身分后,淽潇便开始处于混沌状态中,整个上午加下午,她只会做一件事——傻乎乎地冲着哥哥笑。
送戴淽艾出嫁时她是傻的,但叔叔和妈妈没有太追究,因为他们认定自己的情伤未愈;下午和哥哥去公司时她也是傻的,傻傻地看着哥哥练唱练舞,准备几个月后要发的新专辑。
经纪人罗姐走来,坐到她身边,问:“小妹妹,你有没有意思进演艺圈?”
妹妹?她多久没用过这个身分?好像是自从七岁“不小心”知道自己是妈妈的拖油瓶后,她便突然间成长茁壮,成熟得像个大人。
但她依旧傻傻的无法回应,只能看着对方继续笑。
贺问晴看不下去,一把揽住她,抓着她的肩膀接连摇晃好几下,逼她正视自己的眼睛,大喊一声,“回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