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冲着他一笑,然后又撞见他看流浪狗的眼光。
别开头,她不想为同样的事争论,凉亭就在前面,一大片的树荫遮住阳光,淽潇背起画架,快步离开伞下、跑到凉亭里,瑀希收起伞,静静地看着她快乐的背影,叹口气,也好,不知道便不知道吧。
淽潇的动作很快,一下子就架好画架、把图画纸钉好,她拿起蜡笔在上面描绘,三下两下,他看见美丽的午后山景。他拿起书坐在她旁边,静静翻阅。
风吹过,安静的午后、安静的凉亭,安静的一对男女各做各的事,谁也没有干扰谁,只是无原由的心平心安,无原由地升起淡淡的幸福感……
淽潇想,她的生理时钟肯定烂掉了,她越睡越晚,有一次甚至睡到下午五点钟才醒来,连阿秋婶过来打扫,都没能吵醒她。
第3章(2)
白天过度休息,夜晚自然睡不着,她经常拿着一杯水或桂花酿,坐在长廊上,一面看月亮一面和瑀希说话,而他老抢她东西喝。好几次,两人说着说着,并躺在长廊里睡着,当然,每次醒来她都是睡在屋子里,百分百是璃希把她抱回房间。
“醒了?”听见动静,瑀希推开房门。
她摇摇头亦点点头,揉揉眼睛,看一眼窗外,唉,又是黄昏了。“我作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妈妈在跟我解释。”
“解释?”
“她说我不是叔叔的女儿,如果对我太好,会觉得对不起叔叔,她说她不能不偏心,因为叔叔给了我一个家、把我养大,她必须加倍对姐姐和妹妹好,回报叔叔的恩惠,她还说叔叔是个好人,她对我不好、叔叔就会心疼我,她希望我和叔叔之间能建立父女感情。”
“听起来,像是用心良苦。”
“我还梦见戴淽艾抱住我猛哭。她说知道错了,她不应该抢我的男朋友,她叫我回去,还保证永远都不出现在孙易安面前。听说人会在梦里投射自己的心愿,是这样的吗?”
“也许。有人在现实里不得意,却在梦中功成名就。”
“哈哈。”她笑弯腰。“把男朋友抢回来也算功成名就?”
“如果它是你在乎的事。所以,你还在乎吗?”
“怎么可能不在乎,我从大学时期就想嫁给他,我打工,存下一半的薪水,为了将来要徽房子的头期款,我连要生几个孩子、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
所有的计划里面,让她最满意的一点是——顺理成章离开家里。
这些天,她慢慢想明白了,当初的所有计划都是从“离家”起的头。其实,离家不一定非要靠结婚,她现在不也离开了?
“你是真的喜欢他,还是喜欢你替自己编织的未来?”他觉得好笑,如果自己是孙易安,也会觉得有压力吧,才二十几岁、连兵都还没有当,就被女朋友追着存钱、计划结婚。
“你喜欢一个女人,不会想像和她的未来吗?”
“我会,但很少人像你那样计划的。”
“刚开始学会计划,是为了否认妈妈说的‘我不负责任’,后来演变成习惯,没有计划,就不会做事了。不要回避我的问题,你从不计划和前女友的未来吗?”
“她签下经纪约的时候,合约上注明她不能交男朋友,让我不能大张旗鼓和她交往,因此我们很隐密,一周或两周见一次面,多数时间用视讯联络感情。因此她虽然很漂亮,我却没有机会带她出门亮相,逛街、看电影,情人之间常做的事,我们好像很少做。”除了上床。不过这句他没说出来,怕污染小姑娘的洁净心灵。
卸了妆,把头发放下来,没有刻意的骄傲倔强,柔和了面目表情的淽潇,看起来很小,不像社会人士、像高中生,偶尔她会露出娇憨的表情,偶尔她会对他撒娇,在他面前,淽潇深藏在内心的小女孩活了过来。
“交往时期,有想过,到最后两人会分手吗?”
“谁会在交往的开始,就设定结局是分手?”
但事实上,他设想过分手,然而他以为造就分手的,不是环境、心境,会是他威力强大的爸爸,没想到爸爸尚未出手,他们的感情已经落幕。
“所以为什么分手会让人伤心,就是因为我们措手不及。”
她依然计较孙易安直到情况无法收拾才找上门、害自己措手不及,计较他弄大了戴淽艾的肚子……
等等,戴淽艾怀孕?有吗?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那天孙易安到公司时,没告诉她啊,戴淽艾也没讲,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会认定戴涟艾怀孕?
她想不出原由,也搞不清楚自己的突发奇想,但不知道为何,她确定戴淽艾怀孕了。还追不出前因后果时,瑀希的声音传来,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也许是因为无法适应改变。习惯的养成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你已经习惯他身上的味道,习惯点他喜欢的餐点,习惯靠着他走路,习惯在他笑的时候开心,突然间他不在了,每件事都变得冲突而不顺,这种感觉会让人不安,这样的情绪混杂在一起,就成了哀伤。”
“郑瑀希,我觉得你不像医生,比较像哲学家。”
“是吗?我觉得你也不像上班族,比较像画家。”
“要不要等我们休假够了,各自回到工作岗位辞职,重新定位自己?”
“你也许可以,我恐怕不行。”
“为什么?”
“我的上司是我爸爸,除非我打算和他断绝亲子关系。”说笑间,有人按门铃,来客没耐心,一声按过一声,像讨偾似地。
瑀希和淽潇互看一眼,瑀希走出客厅、换上鞋子,看见阿秋婶在门外急得跳脚,一发现瑀希,连忙挥手招呼,“郑医生,快点来帮忙,有人掉到水里了!”
“等我一下。”瑀希飞快进屋,拿来医药箱,跟着阿秋婶往外跑,大家都忘记淽潇,但她不介意,救人优先。
她跟在瑀希身后,踩着高跟鞋拚命跑,不多久,看见一群人围在一起。
阿秋婶扬声,“让开、让开,郑医生来了!”
瑀希顺利钻进人墙里,蹲跪到患者身边,拿出听诊器,贴在她胸口,确定她没有呼吸心跳后,拿出人工苏醒器,开始急救。
淽潇来得慢,还是顺利挤到最前面,看着瑀希熟练的急救手法,突然间觉得有这个朋友很驴傲。
躺在地上的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女生,面目清秀,个子小小的,脸圆圆的,看起来很可爱。
“她为什么会掉进水里?”淽潇问。
“不是掉进水里,她是自杀的。”
一个声音从身边传来,淽潇转头,发现回答自己的女生长得和躺在地上那个一模一样,只不过她脸上戴着一副眼镜,地上那个没有。
“她是你的双胞胎姐妹吗?你们长得很像。”
女孩没回答她,淽潇只好换个话题。“那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自杀?”
这次女孩点点头,回答了。她指指地上的女孩说:“她被张裕嘉抛弃了。他们约好要一起逃家的,可是他没有出现。”
什么感情问题闹得这么大?“她为什么要逃家?你爸妈不同意他们交往吗?”
“对,张裕嘉很穷,爸爸讨厌他,还恐吓张裕嘉要告他诱拐未成年少女。”
“所以,你姐妹未成年?”
“才怪,早就年满十八岁了,只是张裕嘉太胆小,他被我爸爸给唬住。”淽潇说:“真傻,不会阳奉阴违哦,先假装两个人分手,暗中交往就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