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唷!你可真想得开!”段平开玩笑地戏谑她一句。总算将伤口消毒完毕,准备为她上药了。
“不然能怎么办--哦!轻一点!”
“还好我没带你私奔,否则,我现在一定死得很难看。”
虽说是说笑,赵意中却别有滋味在心头。她斜着脑袋,问段平说:“医生,你有女朋友吧?你怎么会忍心丟下她,自己一个人跑到乡下来?你不怕她伤心难过,或者被别人拐跑吗?”
段平微微一笑,小心地为她上乐,尽可能放缓力道,避免弄痛她的伤口。
“你问那么多做甚么?”他问。
“好奇!”她回答说:“不过,我想也许被甩掉的人是你,所以你才伤心地将自己放逐到这里。我说得对不对?”
“你少瞎猜!像我这样一表人才的人怎么可能被甩掉?我是志愿到乡下服务的!”
“为甚么?留在大医院里不是有更好的发展?”
“没错呀!”
“那你为甚么还要到乡下来?”
赵意中实在不明白,多少人挤破头想留下来的地方,他却如此轻易的放弃。
“我先问你,赵医生为甚么要放弃各大学院和名医院的聘请,回到乡下来呢?”段平淡然一笑。“当然,继承家业是一回事;不过我想,人一生总有些他认为值得而且该去做的事,不需要甚么特别的理由。”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你的家人,你的女朋友怎么办?”
“我父亲也很支持我的做法,至于她……”他顿了一下,才苦笑说:“在我決定要来这里的时候,她跟我吵翻了。”
“那当然!”赵意中想当然尔地说:“要是我,也会跟对方闹翻。这用膝蓋想也知道,哪个女人会希望自己的男朋友放弃大医院优渥、又有前途的工作而隐居到乡下来?何況还要两地相思呢!”
“是吗?”段平带笑的反问。
“我觉得你实在很笨,医生!”
“是吗?”又一声笑意盎然的回语。“这是男人的坚持,没有道理,但很真实。好了!可以穿上衣服了!”
他转身去洗手;赵意中边套上运动衣,边说:“如果每个男人都有些这种说不出具体意义的坚持,那女人不就很淒……”
她的话说到一半却突然停住,他回头看看是怎么回事--狄明威站在屏风旁看着他们,赵意中呆愣着,身上的运动衣还只套了一半。
“有事吗?”他抽张纸巾擦手,迎上前说:“你来探望意中的吧?放心,她没事,只是一点小擦伤,我已经帮她上好药了。”
“没事就好,那我走了,意中,你好好休息!”狄明威向他们点个头,转身就走开,好像他来这里只是为了说这句话而已。
赵意中迅速将衣服穿好,没有特别留恋他的背影。段平看在眼里,另有他的想法跟看法,他开口问道:“不对他解释吗?这样下去可以吗?”
“这样下去有甚么不好?我跟明威本来就不适合!”赵意中微微扯动嘴角,表情一派木然。
“你就是这样的态度,才会引起误会。我看他真的很关心你,不然不会冒着大风雨找了你一夜。”
那又证明甚么?反正他们已经解除婚约,不复要再费心去思量了。她拍拍衣服,站起来说:“我要走了,谢谢你!”
“切记伤口别碰水。过两天要来换药。”他点个头,叮咛她。
“知道了!”她想摆手道别,却牵动伤口,她的五官立即皱成一团,只好咧开嘴,朝他扮个鬼脸,然后在他的笑声中扬长而去。
她穿着染有血迹的衣服走出医护室,一路上引来许多人好奇的眼光,她目不斜视,不理也不睬。但在经过狄明威教室的走廊时,邓冰婷站在窗口,面无表情地瞪着她;她略略甩头,也当没看见。
换好衣服后,她下楼准备回家;才刚走出校门,狄明威骑着车从她后头经过,并在她身旁煞住。
“意中!”他跳下车,牵着单车和她并肩走着,丝毫不忌讳别人的眼光。“肩膀没事吧?流了很多血!”
“没事,只是一些小擦伤。”她抬头对他微微一笑。
解除婚约以后,他们还是第一次像这样并肩走着交谈;她原以为,他们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那就好!”他像是放心地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有些迟疑地问说:“嗯--意中,你跟段医生好像很熟?不过,这也没甚么好奇怪,段医生跟叔叔是学长、学弟关系,而且,他又救了你,刚才他还费心为你敷药,真是麻烦了他不少!”
他确实是这么想,但仍然忍不住要嫉妒。尤其刚刚在医护室被他撞见的那一幕,他明知道段平只是在为她敷药,但,他心里还是觉得很不是滋味。
这让他想起废屋中的那一晚--他拥抱她,为她取暖的那一晚。那一夜过后,他对她升起了丝微的占有欲望,除了他之外,他不愿别人看到她的胴体;为此,他对段平感到强烈的妒忌,即使段平只是为她敷药而不得已也不例外。
“明威,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赵意中突然停下脚步。
狄明威也停了下来,看着她。
赵意中稍稍拨开帖在鬢边的发丝,深深吸一口气--这件事她实在非弄清楚不可;于是她下定決心说:“妈告诉我,是医生--段平找到我、送我回去的。他在废屋里只找到我,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你。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那时我冻昏过去了,只有你在我身旁,告诉我,后来到底怎么了?”
她一直跟自己说,狄明威先离开是为了避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他不愿旁人谣传他和她有任何暧昧关系。但她却无法说服自己,他会那样狠心丟下她!
狄明威移开目光,看看四周,又看看天空的远方,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启口。
他该怎么对她说,那晚他为了帮她取暖,擅自解掉了她的衣服,和她裸身拥抱到天明?他又怎么能对她说,段平找到废屋时,他只来得及为她穿好襯衫、裹好毛毯,而他只好狼狈地离开,避免引起别人非议?
他并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他,但他不愿别人对她有丝毫的毀謗。他知道她也许不会在意闲言闲语,但他既然能避免,就要为她珍惜;他不要别人胡乱对她揣测非议。
他避开她的注视,眼光不知所措,只好锁住她身后的景物。
“当我醒来之后,一心只想要赶紧通知叔叔,因为我一个人力量有限,所以就先离开。谁知,我才到家,就听说段医生已经找到你,并且带你回来了。我想没有必要多作解释,所以甚么也没说就走了。”
“原来是这样……”赵意中低喃一声。但她內心深处还是有些不确定,不过,狄明威既然这么说了,她再追根究底也没有甚么意义了。
她看他冷着一张脸,往日那谦和的笑容不见了,想起那晚自己对他说的那些话,不觉歉然,吶吶地说:“对不起!那天晚上我不该说那些话,我不是有意的。其实,你的笑容让我觉得很安心。”
“真的?你真的这么认为?”狄明威眼睛一亮,眸中闪着惊喜。
他知道大家为了怕他难过,都不在他面前提起项平的事,而赵意中每每不经意提起,她总是一副歉疚的表情。他讨厌这样,他不希望她因为如此而觉得不安,所以才对她流露着温和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