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是谁找我?”她问服务台。
服务台一问三不知。人太多了,他们也记不得那么多。
幸好服务台离校门口很近,要溜走很方便;其实,校庆日校园开放,她要走要留也没人会注意她,祇不过心态上难免会有种偷偷摸摸的感觉。
她吹着口哨,左顾右盼,好死不死在花园前遇到唐伯夫。他被一群女学生团团围住,像明星一样被簇拥着。
她原想装作没看见,偏偏那群罹患歇斯底里症候群的女孩中有人出声叫她,她祇好转头过去,在人群中和唐伯夫打了个照面。
唐伯夫居然咧嘴对她笑,一派偶像兼大众情人的做作姿态;旁边的人替她受宠若惊,她心脏也起哄似地配合着“怦怦”的跳。
她僵硬的回个笑,赶紧避到一旁,等唐伯夫和那群庞大的亲卫队走了以后,一溜烟的跑出校门。
* * *
时间还早,她先折回家。才进门就听见电话声呼天抢地响个不停。她用脚踹上门,跑到沙发旁抓起电话。
“喂?”她踢掉鞋子,伸长了脚拐住拖鞋。
“阿蛮?”对方一开口就叫她的名字。
“妈?”是她妈从美国打回的越洋长途电话。她用肩膀夹住话筒,一边脱衣一边说:“怎么这时候打电话回来?有事吗?还是小男出了甚么问题?”
“妳怎么这样说话?妈是关心妳,特地打电话问妳的情形。”
“是吗?我还以为妳祇要有宝贝小男就万事足了。”
“又来了!妈当初那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们姐弟着想,谁知道妳爸爸他--”电话顿了半晌。“算了,没甚么好提。你爸在吗?”
“当然不在。妳都不管了,他怎么会在!他现在当我是弃婴,任我自生自灭,死活都不关他的事。”
“他都没有回家吗?那个女人……”
“他和那女人现在在外面筑了一个香巢,大概等着下蛋,哪有空回来。”谢阿蛮撇撇嘴用极其轻蔑低俗的口吻表达她的不屑。
“阿蛮,妈以前是怎么教妳的?淑女怎么可以用这种语气态度说话?还有妳的用词,太不文雅了。”
谢阿蛮嘟嚷一声,含糊过去。问说:“妈,妳到底甚么时候才要回来?妳再不回来,这个房子可真的会忘记妳的存在,爸怕会把那个女人带进来。”她吞口口水。“不过,妳放心,我会帮妳看好这个家,有我在,那女人想都别想踏进墙角。”
“等小男这边学校放假,安排好他的夏令营活动,我会回去一趟,跟你爸把手续办好。”
“手续?”谢阿蛮呆了一呆。
“事情都变成这样了,总不能一直拖下去吧?迟早要解决的。”话筒那边的声音,杂夹了一丝苦涩。大概在说这些话的同时,脸上泛着苦笑。
谢阿蛮沉默了一会,才吐口气说:“是啊!都这样了,总不能一直拖下去--你们离婚了也好,那样我会更像弃婴--”
这次唤她妈沉默。过了一会,声音才又传来。
“阿蛮,妳要不要跟妈一起住?妳也毕业了,正好可以在这里上大学。这里环境好,空间也大,妳一定会喜欢的。”
“妳是说,要我去美国变成外国人吗?”谢阿蛮一阵错愕,没料到她妈会突然这么说。
“妈祇是希望妳能留在妈身边。妳考虑看看,我暑假会回去,我们再详谈。”
“再说吧!”谢阿蛮不置可否。
这突发的事件,让她失神好一会。她从来没想过要离开“家”,但如果她要跟她妈一起住,她就得挥手跟这里的一切说拜拜了--不祇是这个房子,还有朋友,黑皮、小沈、黛咪……唐伯夫--
想到唐伯夫,她被戳了一针似跳起来。为甚么会莫名其妙想到那只公孔雀,想起那次暗夜的迷离?
她看看时间,起身换衣服。挑了半天,选了一件白色短T恤,配上印度尼西亚单片裙,胸前随便垂条麻绳穿珠的项链。想了想,又将一身装束脱掉,换上一龚绿色丝质短裤和黑色刺绣上衣,在穿衣镜前回身观照。
短裤的下摆采波浪形剪裁,呈现出柔雅的弧度,并且连接了一片与上衣袖子同质材的透明薄纱,视觉上深具美媚的效果。上半身焦点则在黑色透明、采几何线条图绣的贴身七分长袖,在黑纱薄罩下,肌色若隐若现,不仅显出俏丽与妩媚,同时亦呈现青春的性感,举手投足,布满诱惑。
他用手指随便刷开垂肩的凌乱发丝,也不朝镜子多看一眼,很不在意的踹开门离去。
* * *
到了“维瓦第”,经理庄成裕看见她,似乎有些意外。
“咦?妳怎么来了?我还以为妳今天不来了!”他语气显得一丝意外,笑看着她浑身好丰采。他现在习惯用“男人”的眼光欣赏她的风情妩媚,品量她日益引人的女人味。
“为甚么?今天又不是甚么伟大的生口。”谢阿蛮玩笑的回答。
庄成裕眨眨眼,笑说:“舞会啊!今晚学校不是有庆祝你们毕业的舞会?”
“那个啊--”连这事他也知道!谢阿蛮挥个手说:“算了!去了也没甚么意思,祇是在那里当壁花。”
“怎么会?妳这么没有魅力吗?”庄成裕开了一句玩笑。
“问女人这种话是很失礼的。再说,你不知道,邀请舞伴甚么的,实在是很麻烦的一件事。”
“妳早跟我说,我就去当妳的舞伴。”
“有老婆的人,别跟我说这种话!当心麻烦从口出!”
谢阿蛮半认真半玩笑的警告庄成裕。这种事,说说笑是可以,然而还是少说为妙。扯上有妇之夫,最容易招惹嫌疑,跳到大西洋都洗不清。
“我该准备了--”她嫣然一笑,身形曼妙的展开,准备上台。
才刚入夜,形形色色的夜生活才刚展开,俱乐部里的客人尚不多。通常过了九点以后,气氛才会逐渐热闹,这时候是属于冷门的时段,谢阿蛮的表演,算祇是暖场。
尽管如此,谢阿蛮低懒的嗓声和有别于其它驻唱歌手的魅力丰采,吸引了不少气质儒雅的仰慕者。他们会挑谢阿蛮表演的日子,在固定的时间到来。
谢阿蛮上台后,习惯性的扫台下一眼,才开始自弹自唱起来,佣懒低沉的嗓音依旧。在“维瓦第”,她不用在乐队那种倒嗓似的唱腔,祇是懒懒地随着琴声低转,回复到最初的柔媚。
她唱的依然是那首“爱我在今宵”。每次演唱,她都会以它做为开场白;这是她的招牌歌,也是她的心声。
她斜倾着头,凌乱的发丝拂散在颈肩。歌声低低的,如诉情衷;懒懒的,如邀你梦。庄成裕特意避开灯光,在微暗的角落里静静的品赏,静静的沉醉。
“成裕!”一只男人有力的手搭上庄成裕的肩膀。
他回头。一阵愕然后,脸上不住泛开惊喜的表情,惊讶说:“建人?甚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没听说……”
“才回来不久。”姚建人漾开笑脸。“听说有家‘维瓦第’的俱乐部很不错,跟着一些朋友过来看看,倒没想到你也在这里……”他左右看看,眼光转到舞台。“那就是那个造成‘话题’的女孩?声音的确不错……”
“阿蛮?”庄成裕一头雾水。
“对不起,我显著自说自话。”姚建人会意一笑,递给庄成裕一张名片。
“‘波丽金’?那家国际知名音乐公司?建人,你真不简单,能当上“波丽金”的制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