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口结舌,忙不迭地摇头拒绝;佟曼芸却很坚持她的热诚,近乎固执地要求,甚至有些殷切渴盼。
她吞吐了半天,倍感为难。要她到唐伯夫栖息的地方,跟要她的命没有两样。她不仅觉得尴尬难堪,而且窘迫非常,不自在到了极点。
偏偏她又拗不过佟曼芸的坚持,赶着自己往火山跳。
猪啊!谢阿蛮!她沉默地喝着茶,咒骂自己不知道几百次。
幸好,她知道唐伯夫现在人在国际会议中心当评审,一时半刻还不会回来,祇要赶在他回来之前离开就没事了。
“这样有人陪伴一起喝茶,感觉真好。”佟曼芸打破沉默,注视她的眼睛,笑说:“阿蛮,我们真的很有缘哪!平常,我也没跟甚么人来往,但对妳却一见如故,很喜欢跟妳在一起。”
“如果妳认识我久一点,大概就不会喜欢我了。我朋友常说我个性不太好。”谢阿蛮一口气把茶喝光,笑着回答。赛门对她“一见钟情”的突变是例外。
“朋友?上次遇到的那些人吗?”
“嗯。他们没有一个认为我可爱的,黛咪更是看到我就没好话。”
“我记得妳说他们都是妳乐队的朋友,也是妳同学吗?”佟曼芸喝口茶,不经心般随口问道。
“不是。我哪那么‘好运’啊!”谢阿蛮又笑了,说了句反话。“黑皮--穿着黑皮夹克,话很多那个--是破五专生,我在补习班就认识他;不说话很沉默的那个,小沈,是大学生;赛门和黛咪念美国学校。”
“你们好像相处得很不错?我还以为,你们同组乐队,应该都是同学呢!当然,那个外国男孩不包括在内。”
“我念的那所破高中方供奉不起他们那些‘天才’!”
气氛轻松多了,谢阿蛮言谈间也不自觉的变得轻松起来。从谈吐看个性,她的“劣根性”一览无遗。
佟曼芸微笑看着她,笑容浅浅的。扫了茶几一眼说:“要不要再来一杯茶?”谢阿蛮杯底早干了。
谢阿蛮不好意思的点头。此刻,她心中那点微末的“不确定”早消失殆尽,心情轻松多了,不再感到那么拘束。
佟曼芸很快就又端茶出来,清浅、恰到好处的笑容和热诚让谢阿蛮感到适意。她把茶端到她面前,轻轻对她一笑。弯身回座时,想起甚么似的,随口又说道:“对了,阿蛮,妳念哪个学校?几年级了?上次我没注意听清楚。好像是甚么台的高中是不是?”
谢阿蛮刚要端茶起来,猛然像被针刺了一下,险些跳了起来,差点打翻几上的茶杯。
“明台。”声音细的像蚊子在叫,低得不能再低。
“明台?真的!那妳一定见过我先生了?”佟曼芸惊欣的口气,丁点也不像是装出来。
“啊?”谢阿蛮讷涩起来。那种束手束脚的感觉又跑回来。
“我先生唐伯夫啊!我不是跟妳说过,他在高中任教吗?就是妳念的那所。妳以前没在学校见过他吗?”佟曼芸低下脸观察谢阿蛮的反应,旁敲侧击说:“妳真的不知道?我还以为妳知道呢!对了,我们第一次遇见时,见到我先生时,妳也好像不认识的样子……”
“嗯……”谢阿蛮窘红了脸,撒了小小的谎。“学校人那么多,谁是谁根本就搞不太清楚。而且,我从来没有上过他的课,也没机会碰见他,所以……”
“那么驻唱的事呢?妳知不知道伯夫是‘维瓦第’的老板?”佟曼芸亲切依旧,语气里却充满试探。
“那我是后来才知道的!”谢阿蛮气急败坏地解释。“之前我根本甚么都不知道,不晓得他--妳先生就是‘维瓦第’的老板。我去应征的时候,是和经理面谈的;签约的时候也祇见到经理--”
“我相信妳。”佟曼芸微笑地安抚她的情绪。“但妳能不能告诉我,妳是在遇见我们之前就到俱乐部了,还是之后才去的?那时候,妳知道伯夫就是俱乐部负责人了吗?”
谢阿蛮沮丧的摇头,并不察佟曼芸问话里的陷阱。
“那一天我先和经理面谈后,离开‘维瓦第’才遇到妳--你们的。不过,在那之前,我还不知道唐……先生就是老板。”
“是吗?那么,那时候妳对我先生一脸陌生的样子,妳也并不知道他在妳的学校任教?”佟曼芸先前的陷阱没有套出谢阿蛮的话,干脆明问。她认为谢阿蛮早就认识唐伯夫,却有意装作不认识。
“我真……真不知道。我说过,学校人那么多……”谢阿蛮硬着头皮否认。
“所以,在当时,我先生也并不知道妳在他的俱乐部里驻唱,甚至和他同处同所的学校?可以说,他根本不认识妳?”佟曼芸口气急迫起来,紧紧盯着谢阿蛮,观察她表情的变化。
这才是她在意的。如果那时唐伯夫根本不认识谢阿蛮,也没见过谢阿蛮,那么,唐伯夫对她的“隐瞒”,就祇是她的多虑而已。
“嗯。”谢阿蛮理直的点头。这是事实,那次撞遇,唐伯夫的确连她是圆是扁都不知道。“不过,我要更正,那时我根本还没开始在‘维瓦第’驻唱--”她强调说:“那一天我才刚面试完,连合约都还末签定。”
佟曼芸这才稍稍感到宽心和释怀。但--她脸色随即又黯然起来。
唐伯夫还是甚么都没告诉她,关于这件事,她还是那晚又遇见谢阿蛮时,才无意得知的。而在那时,唐伯夫应该已经知道谢阿蛮在俱乐部驻唱的事了吧?他的态度却如同遇见陌生人般无动于衷;谢阿蛮也是--她茫然抬头,双眼勾直看着谢阿蛮。
“告诉我,阿蛮,妳觉得我先生怎么样?”她决定不再迂回,直截了当把话问清楚比较省事。
“我不懂妳的意思。”
“妳喜欢伯夫,对不对?”
“他是妳先生地!我怎么可能喜欢他?”谢阿蛮跳起来,撞翻茶杯,杯里的茶淹慢半个几面,流滴到地板上。
“对不起!”她涨紫了脸,笨手笨脚用手去阻挡水流到地板,低声道歉。
她有些明白佟曼芸的心意了,她在怀疑她--“请原谅我问妳这么唐突的问题。”佟曼芸抽了几张面纸将地板和茶几吸干。“因为妳是个很吸引人的女孩,漂亮又有魅力,我觉得很不安,所以……”
“这怎么可能?我一点也比不上妳,又祇是个不成熟的臭毛头。”谢阿蛮喃喃摇头。
“不!妳不知道自己的美,妳不知道自己有多吸引人!”
谢阿蛮愣了半晌,呆呆回说:“谢谢妳,佟小姐。但我根本没有妳说的那么好,我自己知道--再说,这跟唐先生丝毫没有关系,妳不必觉得不安。”
“如果真的那样就好了。”佟曼芸美丽的脸,掩上一层薄淡的哀愁。“我爱伯夫,很珍惜我们目前的幸福,但我有种感觉,妳会威胁到我的幸福。”
“妳太多心了!”
“妳知道我没有多疑!就算是好了,妳在伯夫的身旁,真的让我深深感到不安。”
谢阿蛮被逼得不知怎么回答。她不知道佟曼芸是这样看她的。她有甚么条件可以“威胁”她,让她觉得不安呢?
依她看,佟曼芸真正该觉得不安的,是唐伯夫在外面勾引的那些蜂蜂蝶蝶。对唐伯夫在外面干的那些勾当,佟曼芸应该多少有点耳闻吧?舍近扳远?担心她莫须有的“威胁”?真不知佟曼芸心里是怎么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