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又一下,须臾,那巨大的影子离开,她又能再看清东西,那种被抚摸的感觉也随之消失,这时她瞧见摆在桌案上的纸笺,上头写着几个名字。
有魏青群、魏青珑、魏青远、魏青煊,她的名字则排在最后一个。
魏青群是八皇弟,魏青珑是三皇兄,魏青远是被圈禁的废太子二皇兄,魏青煊则是即将大婚的五皇兄。
为什么纸笺上头会写着他们几个皇子的姓名?
下一瞬,她看见一只手提起朱砂笔,将魏青群、魏青珑、魏青远、魏青煊给——划去,最后纸笺上只留下她的名字。
她耳边再度传来韦殊寒的声音—“魏青晚,此人为人懒散,胸无大志,比起其它那几人更好摆布操弄。”
听他竟这么说她,魏青晚有些不忿,就算她平素确实懒散又胸无大志,但没有人可以摆布操弄她。
“你可莫要怨我,父债子还,你要怨就怨你父皇,不过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会亏待你。”韦殊寒的嗓音继续传来。
闻言,她惊讶的蹙凝眉心,父债子还?这是什么意思?
正当她凝眸细想时,她觉得自个儿的身子忽然被人给举高了,她吓了一跳,接着她瞧见韦殊寒的脸,他的脸彷佛变成庞然大物,将她的视线全给占满了,她惊吓得瞪直了眼,下一刻,她整个人撞进了他漆黑的眼神里,他那眼神不像平素那般阴冷,而是透着一抹刻骨的愤恨。
那恨意宛如烈火熔岩,浓烈得教人心惊。
她从不知在他那阴冷的表情下,竟会藏着这般深沉的仇恨,然而这仇这恨是为了谁?
“祖父、爹,这深仇大恨孩儿一定会为你们报的,你们等着吧。”那自言自语的嗓音里,夹带积累多年的怨恨。
魏青晚闻之心惊不已,但是接下来他没再出声。
她的身子偶尔会被抬高,不久又被放下,她对自个儿这离奇的境况,从一开始的惊骇惊恐,已逐渐镇定下来,一心想弄清楚究竟在自个儿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她为何会突然变成这般?
当意识再度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魏青晚整个人从床榻上弹了起来,她惊悸的轻喘着气,她怎么会突然间跑到韦殊寒那里去了,是作了恶梦吗?
可适才那感觉如此清晰,历历在目,完全不像在作梦,她打从脚底泛起寒意,整个人下意识又缩回被褥里,将身子裹得紧紧的,不断告诉自己这一定只是梦,否则怎么可能发生如此荒诞离奇的事。
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不久,又酣睡了过去。
翌日午后,魏青晚与八弟应了三皇兄的邀约,要到他府中赏一幅字画,据说是大才子纪晓年所画。
才刚出宫门,就遇见韦殊寒刚下轿,准备要进宫。
魏青晚心头掠过一抹古怪的感觉,想要厘清昨晚所遭遇的事究竟是不是梦,在他过来时,她刻意打量了他一眼。
以往见面,她从未仔细瞧过他,因为他那双阴冷的眼神,让她总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这回细看,她发觉他的五官倒是生得十分端正,面容俊逸,然而那狭长的眉目间,透着一抹阴郁之色,使得他给人的感觉总是阴沉沉的。
而后她的眼神死死盯着他左耳垂上的那颗红痣,昨夜她被抬起来突然靠近他的脸时,首先出现在她眼前的就是那颗小小的朱砂痣,然而在此之前,她压根就不知道他的耳垂上长了颗如米粒般大小的红痣。
“七皇子这是怎么了,为何一直盯着臣的耳朵看?”
直到韦殊寒的嗓音传来,魏青晚这才回过神来。
紧接着魏青群也好奇的问道:“七哥在看什么?韦统领的耳朵有什么不对劲吗?”
她连忙堆笑,掩饰自个儿的失态,“没什么,只是适才发现韦统领的耳朵长了颗痣,这才多看了两眼。”
韦殊寒瞥了魏青晚一眼,抬起戴着玉扳指的左手,摸了下左耳耳垂,“这颗痣不醒目,倒没料到会被七皇子留意到。”
“适才不巧发现的。”她原以为昨晚的事是梦,可他耳垂上的那颗痣证明了那不是梦,她不免感到毛骨悚然,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对她施了什么邪术,但下一瞬她猛然想起昨晚他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也就是说,这件事与他无关,那么是谁把她变成那般的?
她有些心神不宁,没留意韦殊寒又说了什么。
待他离去后,魏青群纳闷的问道:“七哥方才是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连韦统领同咱们说话都不搭理?”
“我方才突然有些头疼。”她敷衍的回了句,接着问:“韦统领说了什么?”
“他问咱们要去哪里,我告诉他咱们要去三皇兄的府上赏画,接着他便问起七皇兄今年也到了该出宫开府的年纪,圣旨下了吗?”
闻言,魏青晚眉心微拢,“他怎么突然关心起我的事来了?”
“只是随口提了提,也没多说什么,问完他就走了。”魏青群关心的望着她,“七哥头还疼吗?若是还疼,你要不要先回宫歇息,我再帮你同三皇兄说一声?”
“没事,走吧。”
两人在宫门前乘了马车前往三皇子府,途中听见哭声传来,魏青晚掀起帘子朝外头望了眼,见到一群男女被官差押着,似要往大牢的方向走去。
魏青群也凑过来看,认出其中一名少年,讶异的道:“那不是蔡尚书的儿子蔡鼎吗?他怎么被人给抓了?”
魏青晚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必是受到牵连,看这态势,蔡家八成被抄家了,如此一来,蔡尚书恐怕难逃一劫,她在心里轻轻叹息一声,放下车帘不再多看。
魏青群压低嗓音问:“蔡家是不是完了?”
她摇摇头,“这事不是咱们能管的,别说也别问,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我同蔡鼎玩过几次,他人不错,我只是替他感到有些可惜。”魏青群神色讪讪,不像刚出宫时那般兴致高昂了。
魏青晚静默着没有搭腔,随着父皇的疑心越来越重,这些年来可惜的何止是蔡鼎。
魏青群最后还是没忍住,又道:“七哥,外头的人都说是韦殊寒陷害蔡尚书,父皇为何还如此宠信他,任由着他残害朝廷忠良?”
她本来不想再提这事,但见他似是在为蔡鼎的遭遇不忿,想了想,回道:“韦统领究竟有没有残害忠良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武卫营是父皇手里的刀,父皇指向哪儿,那刀便砍向哪儿。”她知道这位弟弟心眼虽多,但心肠不坏,这才好意提点。
魏青群讶异的瞠大眼,“你的意思是,父皇他……”
她连忙抬起食指,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我瞎说的,到了三皇兄府里,你可别再提这件事,知道吗?”
三皇兄表面上看来性情温朗随和,待谁都一派和气,实则心机深沉,满腹算计,一不小心就会着了他的暗算,二皇兄会被圈禁,也有他一份功劳。
六年前,她无意中听见二皇兄与三皇兄的谈话,当时二皇兄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劝谏父皇重新启用武卫营,三皇兄却在二皇兄面前分析重新启用武卫营的弊害,终于说动了二皇兄,二皇兄这才义无反顾的去劝谏父皇,才会招来这样的下场。
至于三皇兄,这些年来渐渐得到父皇的重用,在朝堂上对于父皇所有的旨意都一意遵从,不曾违拗,对父皇重用武卫营之事,更是不曾劝阻过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