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什么快乐回忆!蓝礼央双拳紧握,闭了闭眼,终于怒道:「这个房子、这个房子……」
他低喘着,不知自己究竟要说什么,最后只能愤怒地瞪视着地板。
青年早已离开书房,只留下他一人。
只他一人。
他就像尊石像般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从白日到天黑。
那天晚上,完全没有月光。
第5章(1)
……今天是第几天了?从那天之后,到底已经过去多少个日子了?蓝礼央睁开眼睛,低头看着腕表,下午一点二十分,离午休结束还有十分钟,拿出厚厚的一本记事本,打开来,开始确认下午的每一个行程细节。
「喏,要不要吃?」一盒点心递到他面前。「业务部协理的女儿去度蜜月,带回来的礼物。」
蓝礼央头也没抬,只道:「不用,谢谢。」
穿着合身套装的成熟美丽女子耸耸肩,纤指从精致的纸盒里拿起一个Macaron放进嘴巴。昂贵的法国点心被她豪迈地一口吃掉。
「跟老总出差的感觉如何?有没有觉得很累啊?」女子昂首,又拿一个Macaron丢进艳红的唇中。
「没有。」蓝礼央平淡道。
「我看你好像都没睡,刚闭上眼睛没多久就又张开了。周末加星期一整整三天都在处理公事,我不是说你下午可以请假吗?」美艳女子说道,仍是吃个不停。
「……你不也一样?」蓝礼央将记事本合上。
「我可是有机会就偷懒休息的,不然怎么会有精神。」把最后一个点心塞进嘴里,她将纸盒扔进垃圾桶,左手上设定好时间的手表哔哔响起。
午休时间结束,蓝礼央站起身,把桌上早就整理好的报告交给女子,女子接下后,边翻阅边走向自己的办公桌,然后拨内线说了几句话。
蓝礼央和女子一同走向长廊底的办公室大门,在敲门示意后,推门进入。
偌大的办公室里,有一张宽大厚重的桃心木桌,坐在那个主位的人,是他的上司,这间公司的最高管理人。
大学毕业后,他婉拒所有老师的慰留,没有继续攻读研究所,服完兵役后直接进入职场,凭着优异的学业成绩以及外语能力进入这间企业,从基层小职员做起,在第三年取得执行长第二秘书的位置。
第一秘书是名工作能力极强,也具有相当资历的女性;虽然称谓同样是秘书,但握有的权力和工作内容却不同,职等比他还要高四级。因为有第二秘书的需要,而公司与国外厂商接触频繁,需要外语能力强的人才,当初是因看中他流利的语言能力而选他,相较于第一秘书的机要性质,目前的他只是负责在旁辅佐。
即使只是处理文书工作充当翻译,但对他而言,这个位置能够了。
这个高度,可以了。
女子上前将文件放在桌面上,蓝礼央接着说明下午的行程,然后跟着上司在高阶主管级的会议上进行记录;结束后,国外的合作公司来谈案子,在接待空档时,蓝礼央的英国腔还令访客有些意外而会心一笑。
退出会议室,让上司与第一秘书跟对方详细商谈,蓝礼央到数据室查询刚才开会重点的相关数据和文件。
「啊,听说了吗?」下午三点到三点半是公司同事的午茶时间,茶水间里几个女职员聊天的声音传来。
「有人要空降了耶!女性主管,好像跟老总有关系,二十六岁就要当副总了。」
「不是空降啦!我听人家说她毕业后在东南亚的厂待过,后来又到欧美去,她已经工作好几年了,不是什么也没做就坐主管职的。」
「一样啦!像我们不管做几年也不可能变成高阶主管,还不是因为是亲戚,所以升得特别快。」
「好像也对。」
「今天就要回来了,傍晚到的班机,会先来公司找老总的样子,也许能在下班前看到她,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人……听说长得很漂亮耶。果然是亲戚,老总也是个美男子,老天真不公平啊,有家世又有美貌。」
「这样说起来,老总的秘书也是帅哥美女啊!我们公司说不定是看脸录取的。」
「哈哈!三八耶你,你是在暗示自己也长得正吗?」
「哪有……」
嘻笑的声音逐渐离去,蓝礼央仍是垂眸审阅手中的文件。
忙碌到下班时间,由于他是在假日出差,因此第一秘书对他叨念着「明明应该请假……」赶他回家去休息。
但蓝礼央还是留下了,把一些公事处理好之后,他垂眼看着计算机屏幕上的时间,随即关机拿起公文包,走向电梯。
大楼的六座电梯分成两侧,面对面地。蓝礼央伫立在其中一侧的电梯门前,彷佛镜子般明亮的金属门扉映照着对面的三座电梯。
公司最近正处于忙碌的阶段,所以加班的人不算少,其中一座电梯到楼的灯号亮起。这一层只有执行长办公室,相较其它楼层,并不是经常有人在走动。
会上来这里的,只有少数几个人。那到楼的电梯门开启,有名女子从里头走了出来。
蓝礼央透过镜门的反射,凝看着那名正背对着他看指示牌的女子。面前的电梯正闪着灯,电梯门开启后,他收回视线,毫不迟疑地走进去。
在门关起之际,他抬起眼眸,在最后一瞬从狭缝中望见那名女子刚好转过来的侧脸。
那是一张他绝不会忘记的容颜。
电梯运转、向下,蓝礼央深沉地注视着那跳动的灯号与数字,到达地下一楼后,他笔直地来到自己的车前,熟练地发动引擎离开。
熟悉的道路,熟悉的景物,日复一日驶过熟悉路线。他回到那间大房子,一如幼时所习惯的,到现在仍然没有变过,直接进入副屋。在房内脱掉西服,抽调领带,重新打上一条,并换上另一套剪裁合身的三件式典雅黑色西服,戴上纯白手套,彷佛过世的祖父一般,装扮俨然像是个管家。
从容优雅地穿着完毕,他离开副屋,走到白色的两层楼房前。一条银链从他西装背心延伸出来,呈圆弧状微垂在外,随着他的动作轻细地摇动着。
链子另一头连接他外套内衬的口袋,他伸手到胸前的暗袋,将那条银链末端所扣着的钥匙拿出来,然后插入锁孔,用双手将主屋的两扇大门推开到底,再走到主电源处,将一楼的灯光全部打开,连外面的庭园也同时照亮。
那一道耀眼的明亮顺着石板路直通大门,映衬着落日后的昏暗天色,彷佛埋在深海里的珍珠所发出的光芒。
他走过长廊,将窗帘一道道拉开,开启一扇扇窗户,摸着窗楼,白色的手套未曾留下任何痕迹。房子看起来明明是久无人居住使用,却不可思议地一尘不染。
蓝礼央挺直背脊伫立在主屋门口,外面马路的微弱车灯一次又一次经过,不知经过多少时间,终于,有一道灯光停在铁门前面。
从门底下的缝隙可以看见光影在晃动,没多久,那车灯离去;随即,铁门的自动开关被启动,那扇高耸沉重的门发出低回的声音,极缓慢地打了开来。
一名穿着便装的女子站在那里,背上背着大包包,手里拖着行李箱,行李箱上还堆着两个很大的行李袋;再加上抱着一只近半个人大的绒毛熊玩偶,看起来像是就要被东西给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