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进去,咱们站在这里,顾宁飞被我打残了,但那嗓门还是大得吓人,里头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这是朔月堂。”她推开了他,迳自走了进去。
可于咏贤没料到屋内除了气急败坏大吼大叫的顾宁飞和一脸冷漠的漕帮帮主柳炎川外,角落还站了个一身雪白宽袖长衫,干净尔雅,带着他惯用银制面具的昂然男子——银豹。
明明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流氓头子,却惯穿着一身白色长衫,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一看到他,于咏贤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她能应付许多人,包括让人闻之色变的漕帮帮主,但不知为何,就是对着银豹觉得不自在。她下意识的不去看他,不让他看出自己的惶惶不安。
“于咏贤,你来得正好,”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顾宁飞吼道:“报仇,替我报仇!杀了土狼,踏平三不管!”
俗话说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纵使是残了,还是一样的嚣张跋扈,不知悔改。
“帮主大驾光临,若只是来看人,人也见了,请回吧!”
于咏贤知道朔月堂死去的创堂堂主厌恶漕帮势力,所以当年才创了朔月堂,也与她脱离于家、不屑与漕帮为伍的爹一拍即合。
虽说前堂主早死了,朔月堂如今也壮大,但却不得不承认至今还没能力与第一大帮抗衡,所以她不惹事,也不让漕帮的人脏了朔月堂这块地。
柳炎川起身,看了眼于咏贤,没理会她的不逊,迳自用叙旧似的口吻说道:“多年不见,咏贤都已为人妇,岁月实在不铙人。”
于咏贤没兴趣跟柳炎川虚与委蛇,故意不答腔。
被视为无物的顾宁飞愤怒得一张脸红胀,“混帐!于咏贤,你没听到我的话吗?我舅舅不顾情面,一心护着三不管,我要你立刻派人去把三不管给我踏平!”
踏平三不管?!这小子真是傻了。“漕帮不想惹事,凭什么你以为我会为你让朔月堂出面?
说到底,你与朔月堂是不相干的人。”
顾宁飞气得想要将摆在一旁的药碗给丢出去,但是双手无力,就连移动都是痛苦。“我可是你夫君的手足。”
“一个时刻想要置兄长于死地的手足,不要也罢。”
“你们这些该死的,等我好了,我一定要你们一个个都付出代价,我要你们的命……”
于咏贤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当时土狼下手实在还是不够狠,怎么不索性将人给弄哑了?!
柳炎川替顾宁飞盖上被子,动作轻柔,但眼神却是杀意滚滚,“身子还未好,别只顾着发脾气,你的好娘亲知道你出事,正急着回南陵。你放心,舅舅会让你们母子团聚,待在一起,好好过日子。”
顾宁飞看着柳炎川的眼神,心头一室,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舅舅对自己起了杀意,他竟愚蠢的自视甚高,以为他不敢伤他这个顾家人,而今他娘亲要来——看着他舅舅,难不成舅舅连自己的亲妹子也要舍弃?
“将来顾家都是我的,”他的口气急了,“顾家的财富都是我的,我能助漕帮更壮大……”
“以你这身子……”柳炎川一叹,“还是好好休养吧。”
顾宁飞心一寒,他的身子毁了,就因为如此,所以什么都不再一样,但他不想死,他还有顾家,还有那些金银财宝。
他试图拉长脖子看向角落,“你……你过来!”他对着角落的银豹唤道:“我知道你是土狼的大哥,土狼很厉害,你一定更行。你带着他在三不管闯出名号也是为了银子,银子我有的是,不是只有漕帮能给,你帮我,我给你,我能给你很多很多银子。”
透过银制的面具,银豹的目光很冷漠。
他的沉默,让顾宁飞以为自己打动了他,“我说的是真的,只要你能帮我,你要多少,我都给你。”
“顾宁飞,”于咏贤一恼,骂道:“将来顾家可是我夫君的,你这是花别人的银子不心疼啊!”
“呸,你懂什么?顾晨希的娘亲红杏出墙,自尽身亡,顾晨希未必是顾家的种,顾家才不会——”
于咏贤的动作很快,不留情的往顾宁飞的胸前打了一掌,这一掌用了十足的力,顾宁飞被打得吐了一口血,满嘴的腥红。
“嘴巴放干净些。”于咏贤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不许侮辱我夫君。”
柳炎川在一旁玩味的扬了下唇,今日亲眼所见,于咏贤可比传闻中更重视自己的夫君。他伸出手,抹去顾宁飞脸上的血迹,“堂主下手未免重了点。”
于咏贤不由嘴一撇,装腔作势的关爱,看了恶心人,要不是顾晨希不在,她不想擅自做主,不然还真想叫柳炎川把人带走。
这些人来实在晦气,于咏贤气得叫来朔月堂的人,将人全都“请”出去。
就算被赶出朔月堂,柳炎川也不恼,神情甚至带了丝愉快的越过于咏贤离开。
于咏贤的目光沉稳的跟着柳炎川的身影,直到他与银豹一同登上等在堂外的马车。
这些年来,她没与柳炎川交过手,但听她祖父偶尔谈起,知道此人虽然阴沉,但性子软弱,也因为这份软弱,所以祖父才会留他坐到帮主之位直到现在。然而今日看来,这个人心狠心辣不输祖父,祖父说他软弱,该只是个假象而已。
柳炎川坐在马车里,起程回位在江口的漕帮总舵。
“银豹。”柳炎川笑意盈盈的开口。
“是。”
“我妹子的船是否就要进淮河渡口?”
“是,柳氏搭的是顾家的商船,已接近渡口,午时渡口粮仓将起暗火,漕帮弟兄慌乱,河道盗贼趁乱越货杀人,漕帮来不及相助。”
柳炎川扬着嘴角,闭着眼,轻拍着自己的腿,“明年这个时候,得提醒我在河口敬我妹子一杯水酒。至于于咏贤性子强悍,有点本事,可惜还是个丫头,年轻,心又软,这件事嫁祸到朔月堂头上,可得做得干净俐落些。”
“是。”银豹依然一如过往的不多言。
柳炎川就是喜欢这样的银豹,不多话又能力卓越。
柳炎川一脸兴味,“于咏贤重视她的夫君,但这人就是个软弱的,他成亲之时,你让我不阻扰太子亲卫来到南陵,还让数十个亲卫留在南陵护着,也算是卖与他跟朝廷一份情,如今我倒想看看这些小辈的情情爱爱能有多浓烈,若是于咏贤没了朔月堂,顾晨希又将如何选择?”
“帮主此言何意?”
柳炎川有些意外银豹会追问,他这个手下向来冷冷淡淡,鲜少有事情会勾起他的兴趣,“我手中有于咏贤天大的秘密,足以令她致命的弱点。”
银豹在面具底下的双眸精光一闪,“帮主不如说个清楚。”
“难得你有兴趣,”柳炎川也不以为意,继续说下去。“于咏贤不是于家嫡女,她甚至只是个来路不明的野种。不论对于家,对朔月堂或震天镖局,她都是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存在。”
“帮主可有证据?”
“当年于家嫡子死时,是我亲自进京,运送着他的骨灰回南陵,当时他的娘子因丧夫大受打击,病得下不了床,被我留在京城,我肯定她当时并无身孕,可在半年之后,就传来了她在京中产下于家子嗣的消息。
“于副帮主那老家伙至今还被蒙在鼓里,朔月堂上下也都不知情,个个将于咏贤当个宝贝似的,我看在眼中,他们就是一群傻子。我隐瞒是因为当时我爹身子大不如前,我怕于老头有二心,所以就当是捏着于老头一个弱点瞒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