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巧计坏姻缘(1)
十日后,京城权贵官宦之家都收到一张帖子——请众人明日前去硕亲王府吊唁。
接到帖子,人人都吓了一跳,难道连硕亲王也病死了吗?可是不对啊,死人应该是派人来送报丧条子,怎么送来的是宴请用的帖子?这事实在太诡异了,各家赶紧派人出去打听,这究竟怎么一回事?
各式各样的猜测搅得人心惴惴不安,可是一听到打听回来的结果,各个都傻眼了。据说,硕亲王从一位半仙口中得知皇室有难,血光之灾未消,自觉他很快就会跟着太后和先皇去了,索性先为自个儿办个隆重的丧礼,请众人前去为其吊唁。
虽然人人皆知硕亲王素来疯癫,有此之举也不奇怪,可是听闻此事,还是忍不住斥一声“疯子”,真是太胡闹了!唯有徐卉丹笑得东倒西歪,还拍手叫好。
“这真是高招,太高招了!”如今闹出这样的事,宫里还有谁敢动他一根寒毛?皇权时代,教育普及率不高,鬼神之言比孔子说更有说服力,而此时新皇的位子又未坐稳,有心人正寻机兴风作浪,新皇更不能容许妖魔鬼怪的言论成真。
碧芳觉得很困惑。“王爷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他是在给自个儿打预防针。”
“喔?”
“我是说,他抢先一步说自个儿会遭到毒手,宫里的刀剑就会离他远远的。”
碧芳明白的点点头,可是,又深感不解。“宫里看不出来硕亲王的用意吗?”
“宫里都是一些脑子极其复杂的人,没有的事,也会变成那么一回事,怎可能看不出来?可是,那又如何?
他们也只能莫可奈何,至少他敢为自个儿办丧礼,有哪一位王爷敢这么做?”
碧芳想想也对,这不但触霉头,连王爷的面子都没了。
徐卉丹越想越好笑,忍不住嘀咕。“他一定是弘昼的嫡传弟子……不对,应该说弘昼是他的嫡传弟子,而弘昼显然青出于蓝,更胜于蓝,喜欢办丧礼,还吃祭品。”
碧芳听得迷迷糊糊。
“弘昼是谁?”
“呃……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人,总之是不重要的人……其实,硕亲王这么做还有一个更深沉的用意。”徐卉丹傻笑的赶紧转移焦点。
“什么用意?”
“他此举乃是在向宫里的人表示,宫里的人可以视他为死人,他对宫里的位子从来没有兴趣。”以前她从不认为皇子对坐上龙椅没贪念,闷题在于有没有机会,可是很奇怪,她相信他真的没有,只是不解,为何他对皇位没有野心?若是没本事,只能说他有自知之明,可是不然,她看得出来他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若真的有野心,他不是没有机会去争。
“宫里的人会相信吗?”
“一个在众人眼中疯疯癫癫的王爷确实构成不了威胁。”
“明日会有人去硕亲王府吊唁吗?”
徐卉丹歪着脑袋瓜想了想。“脑子正常的人应该不会去吧。”
“他是王爷。”
“一个没有权力的王爷不可怕。”可怕的从不是身分,而是权力。
一顿,碧芳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两眼瞪得好大。“大小姐要去?”
“我当然要去,人家可是在帮我。”
“硕亲王是在帮大小姐?”
眼珠子贼溜溜一转,徐卉丹欢喜的道:“你说,哪个正常的人会娶一个傻子?”这会儿碧芳全明白了,原来那日大小姐去聚宝斋找硕亲王就是为了此事。
“老太太知道了,一定会大发雷霆。”
“若不想让老太太成日算计我的婚事,也只能这么做了。”她不在乎那位自私的老太婆有何反应,别怪她不尊重她老人家,满脑子只想从孙女儿的婚事得到好处,却不曾想她会不会嫁得委屈,她会不会幸福,这是至亲的家人应该做的事吗?
“老太太若怪罪下来,竹芝轩的丫鬟婆子都会遭殃。”
“不用担心,我有这个。”徐卉丹挥了挥手上的帖子,见碧芳遗是不解,她笑着道:“硕亲王为何单独发给我帖子?这是给了我不能不去的理由。”
碧芳懂了。“我还正奇怪,硕亲王已经送给侯府一张帖子,为何又独独送给大小姐一张帖子?”
“王爷是个心思细腻之人,我单独收到帖子,还能不去吗?”
“可是,会不会有人不介意大小姐是傻子,还是上门提亲?”侯爷身分显贵,又得皇上器重,当了侯爷的女婿无疑从此成了权贵官宦之家的座上客,相信有不少贫穷士子不介意大小姐是个傻子。
徐卉丹狡猾一笑。“就是有人敢上门提亲,别说父亲,就是老太太也不敢让我嫁人。”
“这是为何?”
“人家会说永昌侯缺德。”
碧芳两眼瞬间亮了起来。“对哦,别说是侯爷一向爱惜名声,就是老太太也不愿意侯爷担此臭名。”
“这是一招釜底抽薪之计。”
碧芳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双肩垂下。“可是,大小姐的姻缘之路岂不是就此断了?”
“嫁人有什么好?遇到好婆婆,谢天谢地,若是遇到坏婆婆,我能上衙门告状吗?相爱的人都会闹脾气吵架,靠媒妁之言结合的两个人岂不是更难相处?夫妻两人过日子已经不容易了,再来个小三……我是说侍妾,成日想着斗垮我,我还要过日子吗?我的脑子可是很矜贵的,可不想搞那种没格调的宅斗。”
碧芳听傻了,真不知道大小姐哪来这些奇奇怪怪的话。
她是不是说的太Over了?其实,她也没说错啊,以她的身分不可能嫁平民老百姓,而稍稍有本事的家庭,男人一定养小三、小四……她单是想像与一堆“小”字开头的女人耍心机,就觉得脑袋快要爆掉了。
“如何度过眼前的危机比较重要,至于其他的事,走一步是一步。好啦,明日我们不去玉宝阁,而是直接坐府里的马车去硕亲王府。”
“直接坐府里的马车去硕亲王府?”
“我们光明正大去硕亲王府,人家才知道我们的身分。”
“太太不发话,大小姐不能动用府里的马车。”换言之,大小姐出门必须得到太太同意,而太太只同意大小姐偷溜出门,可没答应大小姐光明正大走出去。
“你告诉我娘,我吵着吃天香楼的糖醋鱼,请她安排马车,她应该会同意,到时候我们半路上再转去硕亲王府。”
徐卉丹再一次将帖子看了一遍,收起来,重新拾笔蘸墨,继续未完成的事业计划书。
在这个万物欣欣向荣的时节,艳阳高照,处处生机,热情奔放,而硕亲王府却陷在一片剌眼的白色当中——白色灯笼,四处白幛环拥,好像真死了人似的。
中堂大院摆了一具棺木,棺木是空的,而这场丧礼的主角就坐在棺木前方的香案上,棺木两侧各跪着一列身着丧服的侍卫,神情肃穆哀戚。
徐卉丹被迎进硕亲王府的时候,突然生出一种“不会置死了人吧”的感觉,这种气氛哪里像在演戏?只差没有哭声凑个热闹。总之,她不能不说戚文烨这人真是了不起,想玩就玩得有模有样,一点都不马虎,看看府里的小厮侍卫,每一个人的神情都极其认真严肃,谁会相信这不过是主子的一场闹剧?
徐卉丹很清楚,当她打量别人时,人家也在暗暗打量她,甚至还有人躲在暗处留意她,而她好像毫无所觉,只是带着胆怯的紧紧抓住碧芳,一步一步往前走,直到进了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