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中的初六脑子陷入一片混乱,一段一段凌乱的画面在他脑海里交错闪现。
守在床榻旁,听见他那些呓语,高久思柳眉紧获。以往初六疯病犯了,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今儿个也不知怎么回事,都昏睡了快一天还没醒来,眉头紧皱着,嘴里还喃喃不休的说着她听不明白的话。
见他这般,她有些不安,先前已请了镇上的大夫来给初六瞧过,大夫明明说他身上都是些皮外伤,不打紧的啊……
过来探望的何婶见初六这般模样,扯着同来的丈夫到一旁,小声嘀咕着,“哎,你瞧大姑娘会不会是惹到什么脏东西,要不咱们的茶铺怎么会无缘无故被烧了,老太太也在她成亲那晚走了,现在才刚出了丧,又轮到初六遭了难,被打得到现下都还没醒来!你看,咱们要不要请个大师过来给大姑娘驱驱邪?”
李三胖和阿禾、方全也都来了高家,阿禾听见何婶的话附和道:“可不是,大姑娘近日厄运连连,难不成真是撞了邪?”
站在他身旁的李三胖抬手轻轻握了下他的后脑勺,“说什么浑话,好端端的大姑娘能撞什么邪,依我看,咱们茶铺八成是丘家那对母子放火给烧的,他们对大姑娘退了丘家的亲怀恨在心,烧了铺子还不解气,这回又把初六打成这般,下次让我看见丘成那厮,我非揍得他满地找牙不可!”
方全也义愤填膺的附和,“三胖哥,算我一个,他把我放在铺子里,我娘过世前给我做的那件衣裳也给烧成灰了。”那是他娘留给他唯一的一件东西,就这么被烧没了,可把他心疼死了。
阿禾也出声,“也算我一个。”前段时间他爹病了,大姑娘知道后,拿了笔银子给他,还放了他好几天的假,让他能安心请大夫给爹治病,他报不了大姑娘的恩,但至少这仇他能替大姑娘报。
年纪最长,又一向好脾气的何长旺轻斥了句,“你们可别胡来,一切看大姑娘怎么说。”
他们说的话高久思都听见了,她走过去道:“我不会饶了丘家,不过眼下当务之急是重建茶铺。何叔在咱们茶铺最久,熟悉茶铺的一砖一瓦一梁一木,劳烦您找人将咱们茶铺的图样给画下来。”
她接着看向李三胖说:“三胖哥,劳烦你把咱们铺子的那些桌椅和茶壶、杯碗,依咱们以前用的样子,再请人打造一批。”
她也没漏了阿禾和方全,一一指派了工作,最后,她再分别各递给他们几人一只钱袋,“抱歉,因忙着操办奶奶的丧事,上月的薪饷拖到现下才给你们。”每只钱袋里她都多放了银子,感谢这段时间他们的相助。
何长旺连忙推拒,“茶铺烧了,咱们又没干事,不能白拿大姑娘的钱。”茶铺还要再重建,他担心大姑娘手头上的钱会不够用,不愿拿她的银子。
高久思再塞到他手上,“何叔,这回奶奶的丧事多亏你们相帮,何况又不是你们贪懒不想干活,茶铺被烧,你们想干活也没得干,快拿着吧,这回重建茶铺的事,还要仰仗大家呢。”
李三胖掂了据手里钱袋的重量,就知她多给了,“重建茶铺要费不少银子,在重建完成前,大姑娘就别再给咱们薪饷了。”
见他们这般为她着想,高久思眼神暖了几分,“我手头上的银子约莫还够用,你们别担心。”这段时日接连出了不少事,多亏何叔他们的帮忙,她心里记着他们的好,打算等茶铺重新建好,每个人都要再多加些银两。
这时,床榻上的初六呻吟了声,缓缓睁开眼,按着脑袋喊了声,“思思,我头好疼。”
高久思快步走回床榻旁,关切的问:“头哪儿疼?”
“全都疼,好像有人拿针扎我。”他两手抓着脑袋,眉头拧得死紧,一脸痛楚的表情。
“阿禾,快去请大夫过来。”高久思回头吩咐了句,抬手替初六揉着脑袋,一边哄着他,“我帮你揉揉,待会就不疼了。”
初六两手环抱着她的腰,把头埋在她怀里轻蹭着,虽然仍是很疼,可她身上那甜馨的气息萦绕在他鼻端,仿佛稍稍纡解了些疼痛。
“思思,好多人跑到我梦里来吵我,都不让我睡觉。”他委屈的说着。
她一直守在床榻旁,听见了他的呓语,可那些话太杂乱无章,她也没能弄明白他究竟作了什么梦。
“要是再有人跑到你梦里,我再替你赶跑他。”
何婶见初六醒了,与何长旺一块去厨房帮忙做饭菜。
李三胖拽着方全出去,把房间留给这对刚成亲的夫妻。
第6章(2)
在大夫过来前,高久思一直替初六揉着脑袋,想起一件事,她同他商量道:“初六,你说以后咱们生的头一个孩子,让他姓柏好不好?”这是奶奶的心愿,希望她能为柏家延续香火。
“好。”他不太懂她说的意思,但只要她的要求他都会答应。
“那第二个让他姓高好不好?”爷爷奶奶扶养她长大,她也想让自个儿的孩子继承他们的香火。
“好。”他再应了声。
“第三个……”她顿了下,想到不知初六的姓名,这第三个孩子一时之间也不该要姓什么。
刚好这时阿禾请来大夫,大夫替初六切了脉,问了情况后,在他的头部扎了几针。
她握着他的双手,不让他去碰扎在脑袋上的那些金针,见他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她这才放下心。
“我打听到世子爷除了变得痴傻之外,还得了疯病,他一犯起病来就胡言乱语,变成不一样的人,有时把自个儿当成哪个王公贵族,有时会变成戏子,有时还会变成野兽或是哪个将军……”庞度将打探的消息一一禀告陶七。
陶七听得啧啧称奇,“怪不得他先前踹人时那模样,看起来像是刑厉。”
“七少,咱们还是尽快把世子爷带回京吧,也许他这病太医能治好。”
“他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绝不会乖乖同咱们回去,总不能一路绑着他吧。”
“那七少的意思呢?”
“依我看还是再等一阵子,看看情形再说。”千里迢迢来水云镇,他戏都还没看够,哪里肯就这样带安长念回去。
他好奇的想知道,要是等安长念恢复记忆,想起这段时日的事,是会翻脸不认高久思这个对他有救命之恩的结发妻子,还是会带她一块回去?
呵呵,事情真是越来越好玩了,不枉他来这一趟。
接下来几天,陶七领着庞度等人,偷偷摸摸暗中跟着高久思与初六,将他呆蠢又依恋着高久思的模样尽收眼底。
而没隔几天,陶七有幸再度亲眼目睹安长念发了疯病。
起因很简单,他跟着高久思与工匠一块进到成为废墟,准备动工重建的茶铺里,高久思正和工匠商讨着要怎么着手建茶铺的事,没多留意他。
结果他自个儿没留神,绊到一根木头,摔了跤,高久思发现,扶他起来后,他整个人的神色霍地一变。
“初六,有没有伤到哪里?”她关心的问。
他一脸嫌恶的斥责她,“你这个丑八怪是谁?谁准你拿脏手碰本少爷?”
被骂丑八怪的高久思一楞,努力抑下想揍他的冲动,拼命告诉自己,他这是又犯了疯病,不要同他计较……
“丑八怪,本少爷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哪里?”
“这是水云镇高记茶铺,是我把你从海边救回来的。”她忍住气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