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李亚男看向空空如也的罗汉榻。
“什么?”轻雾偏着头,想听清楚小姐在说什么。
“没什么。”走了也好,省得她挂心……挂心?李亚男心口一紧,不愿承认她为孙子逸担心,只是他伤得那么重,走得了吗?
“孙少爷是在卯时前离开的。”递上净面巾的轻寒轻声说道。
“是吗?”李亚男一顿,这才接过巾帕拭面。
“有些气息不稳,但无大碍。”轻寒补充道。
“那就好。”祸害果然是祸害,生命力堪比小强。
她安心了。
第十章 李家三喜临门(1)
劈哩啪啦!劈哩啪啦……
长长的鞭炮从街口一路延伸到李家大门,朱漆铜门朝内拉开,最后一截爆竹在门口爆开。
满满的烟硝味,满满的欢笑声,奔跑的孩子们低下头捡拾未爆开的爆竹,拢了一手,和同伴比着谁拾得多。
李家有大喜事了。
李家大少爷李明桐考上秀才,李德生大喜,决定席开五十桌大宴宾客,采流水席方式任人吃喝,不论乞丐还是商贾,只要看得起李家的人都可以进来,好酒好菜招待。
同时,今天也是大少爷娶媳妇的日子,两喜并一喜,一并请客,再多开五十桌席位,凑一百桌吉利的圆满数字,象征百子千孙。
李家的媳妇姓段,是“吉祥酒坊”的千金,段老头嫁女儿高兴,便取出女儿一出生便埋下的女儿红,整整两百多坛,用四辆马车载着当女儿的嫁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送入洞房一一”
喜得美娇娘的李明桐整日晕陶陶的,走起路来脚步都有点飘,他一手拉着红绸布牵着新娘子回新房,还没喝酒就醉了,笑得傻乎乎的,差点一头撞上门框。
“大舅子,小心点,你还没敬酒呢!”还没喝就晕了,真不中用,一会儿他还要一一敬酒。
“喔好,我小心……”李明榈很快就察觉不对劲,妹妹还没招赘呢,他哪来的妹婿?是谁偷喝酒犯糊涂,叫错了人,待会儿得让人盯着点……他一回头,陶然的双眼撞上墨黑的深瞳,他一震,竟有点心虚。
怎么会是他?这人喊他大舅子会不会太奇怪了,他家妹子和这人怎么扯得上关系,何况孙子逸还大他一岁呢,这声大舅子怎么喊得出口?偏偏他刚才还顺口地应了几个字,他不会被妹妹痛打一顿吧?
亲家是不能乱认的,像他娘子的娘家才是他亲家,孙家就……是来喝喜酒的,他绝对不能再乱应。
“大舅子,春宵一刻值千金,赶紧掀盖头了,敬完酒后就是人生四大喜之一。”孙子逸看人娶妻好容易,不由得在心里长吁短叹,他也想笑迎娇妻入门,大红被褥里两情缱绻,可惜事与愿违,他的小悍妇对嫁人的兴致不高,一心只想招赘个相公上门。
唉!妻路难,难上天,天远路迢。
一听到春宵一刻值千金,李明榈又晕了,喜孜孜的回道:“好,喝完交杯酒就出去敬酒……”呃!等等,他怎么又应了?还应得开怀无比,他一定会被凶悍的妹妹打死。
他懊恼的捶着头,在喜娘的带领下,和新娘子走进新房,一看到新娘子玲珑有致的身形,他脑热得想不起孙子逸是谁,一心只想着这是他的妻子,要和他共度一生的女人,什么大舅子,等妹妹嫁了人再说……啊!是招赘。
呵呵……他酒都还没喝就神智不清了。
“大舅子,别延迟了,一百桌的宾客正等着你呢!”自告奋勇充当招待的孙子逸声音略扬的提醒。
一百桌酒席……想到自己三杯倒的破酒量,李明榈就头皮发麻。“就、就来了……”
匆匆掀了喜帕,还没瞧清楚新娘子的美丑,只瞧见一张白白的脸和殷红小嘴,新郎官就被拉出喜房。
迎接他的是密密麻麻的人头……喔,说错了,是齐声祝贺的宾客,其中有一大半笑着跟他说恭喜的人他都不认识,而妹妹却一口一个周老板、陈东家’王掌柜地一一打招呼。
唉,身为兄长却不如妹妹,他太惭愧了,看着妹妹与来客谈笑自若,只会死读书的他下定决心要跟妹妹多多学习,他是长子,要担一家生计。
李亚男莫名打了个冷颤,感觉不是很好,她抬头看看天,晴空万里,湛蓝一片。
“大舅子放心,壶中内有干坤,这叫鸳鸯壶,一边装的是酒,一边是清水,你记得往左转,保你千杯不醉。”这是孙子逸让人特制的,连壶里的酒都是薄酒,不易醉人,免得乐糊涂的新郎官转错边,醉得无法洞房。
看,他多用心良苦,连心上人身边的亲朋都要打点,好增加好感,在必要时候替他说点好话。
闻言,李明桐大乐,朝孙子逸点头大赞,“好妹婿,真有你的,我欠你一份人情……”
啊!完了,他刚才喊了什么?
没等李明桐后悔,阴险如狼的孙子逸笑着托起大舅子的手肘,带着他认人。“自家人不说二话,我也是帮着小小照顾你,难得的大日子可不能喝醉,嫂子还在新房等着你。”
他的妻子,呵呵……李明桐猛地一回神,惊愕的问:“亚亚让你喊她小小?”
从妹妹九岁起就不让人喊她小小,说她不小了,要长成大姑娘了,谁喊她小小她能十天半个月不理人。
“小小没反对。”她只是发了“小小的”脾气。
嗯!看来两人的仇化开了,他不用再提心吊胆的怕犯了妹妹的忌讳。“你帮我多提点些,别让我出大丑,一会儿找个机会把我拉走,一百桌敬下来我会虚脱的……”他还要留着体力洞房。
“好的,大舅子,我就跟着你。”先把这个摆平了,接下来是……孙子逸眼睛一眯,看向其他的“准家人”。
李老爷没什么主见,一切听夫人的:李夫人只要女儿说好,她就一个劲的好好好:李小弟给他几样京里的小玩意儿就倒戈了,一口一声姊夫:至于李家叔叔,应该也不算太难搞定。
看来看去,最难缠的还是他的准娘子,她可是看过人生百态的。
诱之以利?她不缺银子。
动之以情?人家是铁石心肠。
若要顽石点头,不花费一番功夫可不行。
“好好好,有你跟着我就安心了,我们去大杀四方……”有个凡事设想周到的妹婿也不错,他妹妹轻省多了。
这对妹婿、大舅子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冲进宾客群中,左敬一杯酒、右饮一杯酒,再来一杯,你敬我就喝,我喝你干杯,同样的鸳鸯壶孙子逸一共准备了十壶,喝完一壶就有人送上新壶,酒不空杯。
不过即便是水,喝多了也会尿急,不知喝了多少杯的李明桐忍不住了,急着上茅房。
另一边,主桌的席位也坐得满满的,虽然李家的人丁不旺,就李老爷兄弟两人,可加上地方耆老,几名县府的主簿、典史、师爷什么的,也是座无虚席,还差点坐不下,另开一桌给衙门的捕快、衙役。
为什么会有官儿来呢?虽是小官也是官,县太爷以前也是九品的主簿,人家还能升七品官呢!
也不知是李家二爷走了什么狗屎运还是遇到贵人了,他原本在花阳县当个小小的主簿,连当了几年,他都以为这辈子是主簿的命,打算再做个二十年再致仕。
谁知天上掉下来馅饼砸到了他,榈城县的县令平调到离京城更近的知州,人口数多出三万,因此桐城的县太爷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