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言情小说手机站 > 属於风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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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页

 

  她惯不会说感激涕零的话;即使是一句轻描淡写的感谢,她也不屑。她才不会接受这些施舍。那算什么?就算她一个人,她也会活得好好的!

  现实情况讲现实问题。她也许不该拒绝老妇人的好意,那是她一片真心:而且,她从来就是一个现实的女子,一向懂得为自己打算,这当口,她实在不该拒绝那个面包的不!她抬了抬下巴,再无所谓地挑迎那透骨冷寒的夜雨。她既然“滚”出了唐家,她就不要再接受任何人假情假义、虚假仁慈的施舍。

  这夜已经很深,晚暗凄冷得令各家商店纷纷关闭拉下铁门。街头已经没有行人的行迹,空荡的马路只除了偶尔呼啸而过的艳黄计程车,再无其它车流。

  卡门萧缩着身子,顶着风及雨慢慢走着。她必须尽快找个地方窝过这个冷雨绵绵的寒夜。

  她往车站走去,一路风寒雨刺透穿进骨头里。这个夜,比先前的晚暗要冷酷得大多。

  车站凄清,几个等候夜车的旅人寥落坐在候车室里。角落处,一两个流浪醉汉,不省人事地躺着,地旁四散着几张陈旧翻飞的烂黄报纸,风一呎,便沙沙地翻响。

  几个候车的旅客,裹着厚外套,狐疑地看看卡门萧。卡门萧眼光朝车站四处缓缓扫落而过,暗叹一声,打消主意离开车站。

  她转往先前窝夜过的地下道。那个地下道像个迷宫,转道多,风不容易透进,也不会漏雨积水,比起其它地道要温暖很多。

  但地下道已先有三两个流浪汉在。每个人各选择一个背风的角落,或裹着脏旧的破棉被,或围着稀落的报纸;一式肮脏破洞的陈旧皲外套,一式木然麻痹的神态。

  看见卡门萧,也只是不感兴趣地望一眼;那种寒冷与世隔绝的氛围,围成只剩下自己独凄的圈圈。

  卡门萧自顾捡了一个角落瑟缩下来,不理那些人。她不怕那些流浪汉,也不担心他们会否攻击她或对她做出什么不轨的逼胁。

  跟阿婆四处流浪捡破烂为生的那些日子,她看多了这些流浪汉。总是在寒冷降雨的天里,裹着同样形状破旧、肮脏的破毛毯或旧报纸,窝在像这样一式的地下道、一式的角落里。也总是木然的神态,麻痹的表情,与世隔绝似的,不关心别人的一切,旁人也不去理会他们。

  他们自称是“街民”。街头外的人客气的,就称呼他们“街友”:无所谓的,就干脆喊他们“游民”、“流浪汉”,把他们看作是破坏美丽整观社会市容的蛆虫。

  天气冻到极点时,会有心肠软一点的或说是仁慈,辅助他们的“游民收容所”,那地方有吃有喝、温暖又和祥。奇怪的是,他们之中没有人愿意去那种地方;

  偶尔一二个进去逛一圈,不到一两天又跑出来。

  大概这些流浪汉都不愿受拘束,宁愿受风吹雨打,宿露街头,就算冻死了也要像这样自由自在。

  这些人大都是平和的,最多只是漠然,鲜少会以暴力攻击人。他们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各自的故事与辛酸,但是没有人会过问,他们彼此也不会去探问。

  当然,有好就有坏,百米就有虫,有人就有屎。这些流浪汉当中,总有那么一两个,并不全然是那么平和的。

  但是卡门萧还是不怕。地分辨得出来。从他们的眼神,她可以分辨得出是好是坏,嗅出危险或平和的气息。

  “哪要不要来一口?”左近那个一脸络腮胡,脏得不知多久没洗过的酱棕色粗布外套上全部是补钉和破洞的流浪汉,手上握了一瓶米酒。他仰脸灌一口,然后将酒瓶递向卡门萧。

  卡门萧凝目看着他。潦倒落魄的沧桑中,这个人有一双洁净无杂质的眼神。

  她缓缓摇头,没说话;别过头去不理他。

  那流浪汉把酒收回去,自己咕噜又灌了几日,也不再说话。过了不久,他突然抽出身下垫躺着的破棉被,丢给了卡门萧。

  卡门萧愕愣了一会,猛然起身,把棉被丢还给他,掉头大步走开。

  “喂!你去哪里?”那流浪汉哇哇大叫。“快回来!你放心,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今天晚上有寒流来袭,气温会降到十度以下,甚至低到只有五六度。天气很冷,你这样睡在外头会冻死的!喂!你快回来啊!”

  他拼命哇哇呼叫,卡门萧反倒愈走愈快,头也不回地离开地下道。

  接受一个流浪汉的施舍?那算什么呢?

  出了地下道,穿透黑夜的阴风冷两便迎面朝她侵来,钻进她的内、利入她的骨。

  她连打了好几个哆嗦,一直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她抬头渴望凄迷的而空,听着那在黑暗回响的呜咽,有一刻,就几乎想干脆就那么死去,随着这呜咽似的飘雨,随风而去吧!

  就那样随风随雨而逝吧!

  她的感情应该早已经风化,却因着那夜唐荷西的扣扼而无端地又随风兜回。原先她只是想勾引他,气气倪雅睛,没想到最后她却自己掉进自己张设的陷阱里,中了爱情的勾引。

  她恨自己,怎么竟会那样以假乱真,莫名无端地喜欢上唐荷西……她不应该对他产生这样的情愫心绪……而他那一声绝情到底的冷酷,彻底锥毁了她的心!

  他叫她“滚”冷雨打在她脸上,脸庞上那些潮湿,温温又热热,且冷冷又冰冰,已分不清是雨水或泪珠。

  天地那么大,她能往哪里去?何处是它的归路?

  就这么与风与雨同化吧?

  她听着雨的呜咽、风的叹息,迷茫起来。

  恨她自己,不该让风化的感情重新兜回心田,不该掉落入自己张设的陷阱,不该喜欢上那个冷酷憎厌她的男人……会在哪里呢?这个可恨的家伙!

  和这夜深同色一身的唐荷西,疾步走在冷凄荒凉的街道上,极力四顾张寻着。

  他已经找了大半夜,仍然看不着一丝卡门萧的身影。

  冷丝丝的两,落在他身上,落得他心烦意躁,更加急切不安。初时他还打伞,后来干脆把伞丢开,怕它碍着他的视线和搜寻。

  这时刻,他深深悔不该。卡门萧离开后,他才确切体觉到内心那慌张与落空感。

  他憎厌卡门萧,但那只是他体内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在爱恋着她,深深被她所吸引。

  他内心为着这两种悖离的感情,不断产生冲突。直到卡门萧离开后,他才总算真正觉悟。憎厌也好,痛恶也好,没有卡门萧在他身旁,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就算它是在耍弄他也好,他强烈希望她在他身旁,相思她对他的勾引。

  他非找到她不可,然后尽一切的手段缚住她。就算它是在耍谑他,尽管她如何放肆奔放,他要她对他的“勾引”他要她!

  但他已经找了大半夜,卡门萧却依然形踪渺渺。依照小惠说的,卡门萧无处可去;她以前跟那个收养她的阿婆四处流浪时夜宿过车站、公园、街头,甚至人行地下道……他几乎找遍了城市各地的地下道,车站那里也搜寻过;大型的公园亦一处处地细索过,怎么找就是找不到卡门萧的踪迹。

  她究竟含在哪里?他愈是思索愈禁不住焦急心慌。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细索小惠说过的话。她说卡门萧以前曾经告诉过她,小时候跟阿婆四处流浪捡破烂时,最爱躲在空心的水泥管里,像是在玩捉迷藏……他大叫一声,急忙掉头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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