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找到了刘巧薇的手机号码,决定至少要把事情问出个方向,否则这种无法工作也无法休息的状态,没把他搞死也会把他给逼疯。
说来讽刺,这号码还是他硬着头皮去向哥哥讨来的。
不过,这样也算公平吧?总不能她都知道了他家地址、他的手机号码甚至他工作的地方,可他却对她一无所知。
他先输入了几个字。
有空一起吃晚餐吗?
可后来想想好像不太对,她是值小夜班,晚餐时间肯定正在急诊室里水深火热,所以他把“晚餐”改成了“午餐”,却还是按不下送出键。
因为他知道她一定会拒绝。
思及此,他拿出了打火机,将唇上的烟给点燃,吸吐一口,然后烦躁地抬手爬了下发丝。
到底该说些什么才好?
如果就这样放任不管,那么刘巧薇那女人肯定会像铁达尼号一样,从此石沉大海,再也不会浮上来。
他明白她的性子,她被动,而且决绝,尤其是在感情方面。
看当年分手的情况就能明白了!不啰唆、不纠缠、不啼哭也不上吊,识相地自动消失在他的生活里。若是以一段“已经结束”的关系来看的话,这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对象,可他一点也不想要啊!他宁愿她骂他,甚至打他,也不要她像一座冰冻的湖泊一样,什么都往底下藏。
最后,他传了句话。
你能再信我一次吗?
或许她是在忙,一直到陈士勋下了楼、写了两份诉状之后才收到她的回讯,可简讯的内容却让他哭笑不得。
法界的人说话都不能信,这是常识。
他不自觉地扬起唇角。
所以你可以不要相信我的嘴,相信我的心就好。
输入完毕,然后送出。
遇上了刘巧薇,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这么恶心肉麻……
“你干么自己在那里暗爽?”
林敏亮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他回神,抬头对上她那双有些嫌恶的眼神。
“干么?我不能收到抽中大奖叫我去转帐的简讯喔?”
“你如果被诈骗的话,应该可以上新闻版面吧。到时候你就不要叫我帮你遮脸。”语毕,林敏亮闷哼一声,低头继续忙她的事。
陈士勋再接到回讯的时候,己是下午六、七点,那时他才刚踏出地检署,正往停车场走去,在上车之后才听见简讯音。他像个收到礼物的小男孩般,兴奋地点开简讯。
可这封简讯却判了他死刑——
那天晚上的事,就请你当作一夜情就好,我会感谢你。
一夜情。
简单三个字就把他打回了谷底。
他在驾驶座上呆愣了好半晌,脑袋里不断思考着该不该继续传讯给她,他究竟是该相信清醒时的她,还是酒醉后的她?
他想着,几乎失了神。
直到车窗被人敲了两下,他吓了跳,赶紧抬起头来一看,是隔壁办公室的男检察官。
“怎么了吗?”他降下车窗。
“没有,”对方扬扬眉,道:“看你坐在车子里动都不动的,想说过来看一下是不是发生什么事。”
“喔,这样啊。”他淡淡回应,随后扬起礼貌性的笑容,抬手表示,“没那么严重啦,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己。你虚惊了。”
两个人夸张地哈哈大笑了一阵,接着互相道别,对方继续往自己的停车处移动,陈士勋脸上的笑容则渐渐淡去。
他将手机收进了口袋里,索性不回讯了。这样来往下去也没意义,那女人简直就像是被冰回冷冻库的奶油,他几乎已经可以预见结果会是什么。
也许是该放手了吧?思及此,他转动了车钟匙,发动弓擎。
“叩叩。”
车窗又传来了两声敲击,他看了窗外一眼,是个戴着黑色毛线帽的中年男人,他觉得对方有些眼熟。
“什么事吗?”他再次降下车窗。
对方沉默,眼神森冷。
陈士勋瞬间察觉到不对劲,却慢了一步。
“砰砰”两声,枪响划破暮色的夜空,他只觉得胸口痛了一下,便在一阵难以忍受的灼烫感里失去了意识***
陈士勋没再传来任何回应。
简讯也好,电话也罢,当然也没有直接杀到急诊室的门口。
若要说刘巧薇连一丁点的失落感都没有的话,那肯定是骗人的;然而转念一想,这不就是她希望的吗?这不正是她要求的吗?
那天早上,离开陈士勋的住处之后,她曾经假想,如果他们重新来过呢?是啊,为什么他们不能重新来过?
男未婚、女未嫁,为什么不能?
只是当掉头走回他家门口的时候,她退缩了。
她想,今年她已经三十岁,没有多少光阴可以风花雪月了。男人是酒,愈陈愈香,可女人不是,万一哪天陈士勋又离她而去,那么,她扪心自问!你,承受得住吗?
答案显而易见,她办不到。
所以她收回了搁在门铃上的手指,然后静静地离开。
想到这里,心一缩,她又莫名陷入了低落的情绪。
说来也真是荒谬,一夜情是她要求的,可她这么做却像是拿刀砍自己,这是为了什么?为了不让对方伤害她,所以她先伤害自己吗?
她低着头一路从急诊区走回了办公室,眸一抬,正巧对上陈士诚的视线。
“啊,陈医师,”她愣了下,“你还没走啊?”
“等一下有一台刀要开。”他简单说明。
“喔。”她应了声,发现办公室里就他们两个人。
见对方低头翻阅自个儿的文件,她也不像平常那样紧张兮兮了,于是悄悄从他后方走过,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她发现自己真的没什么神经,从知道他是陈士勋的哥哥之后,她才开始慢慢觉得他俩似乎真有几分神似的地方。例如眉心,或是某些角度的侧脸,以及两侧嘴角的地方……
“刘巧薇。”他突然唤了她的名。
“是!”她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像只虾子一样弹了起来。
他从来没有连名带姓地喊过她的名字,总是唤她“刘医师”,然而今天却如此反常。
“怎、怎么了?上她已经放松的肌肉突然又紧绷了起来。
“你跟我弟发生了什么吗?”
一听,她愣住,耳根倏地发烫。
“什……什什什什么啊?哪、哪有什么事发生?”她结巴的程度令她都想唾弃自己了。
“没有?”陈士诚故作没察觉。
就是这种老谋深算的性格,才会让她打从心底产生纯粹性的排斥……刘巧薇深深吸了一口气,要自己冷静再冷静。她安慰自己,陈士诚一定不是指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嗯,一定不是。
“当然啦。”她强作镇定,道:“我跟他本来就没啥交集了,倒是你,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没什么。”他别过头去继续看他的文件。
刘巧薇愣了愣。
什么跟什么呀?这人未免也太不负责任了,扰乱了人家的情绪之后,又自顾自地回去忙他自己的事,难怪她每次遇到他总会竖起寒毛……
突然“砰”的一声,门又被粗鲁地推开了,刘巧薇的思绪猛然被打断。
“刘医师!”护理人员满脸惊慌,气喘吁吁,“啊,陈医师你还在,太好了……急诊、急诊室……”
“慢慢来,我又不会消失。”陈士诚轻笑了声。
“救护车刚才送来、送来一名被枪击的伤患……”对方按着自己的胸口,像是在平稳心跳,也像是在减缓急促的呼吸。
“0K,我马上去处理。”语毕,陈士诚淡定地搁下手中的文件,作势就要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