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直言无妨。”他目光一凝,沉声追问,“王垒还在人世吗?”
王梵超点头,“他还活着,但是又聋又瞎又哑。”
闻言,他震惊无比,“怎么会?”
“王垒住在敦阳城郊的一间破草房里,靠着同族的人济助度日。”王梵超眉头拧紧,“世子爷,向当地人打听后知道,王垒在您生病时突然被夫人以照顾不周的理由逐出府,回到敦阳没多久变成废人。”
继慕声沉默不语,所思,俊脸蒙上阴云。王垒因为没妥善照顾好他而被逐出府,这事听来极为合理,但连结之后王垒的遭遇,就觉得不寻常。
王垒虽瘦,但身子向来健康,再说他当时不过三十多岁,也从来不曾有过任何病痛,为何回到敦阳后突然变得又聋又哑又瞎?
是不是有人对他下毒手,希望他听不见、看不见也不能言语?若是,那么又是谁?
王梵超打量着他的神色,踌躇的道:“世子爷,当年我被夫人逐出侯府后,您便生了重病,之后失去智力……不瞒世子,我始终怀疑此事与夫人有关,只是我人微言轻,夫人又几无破绽,因此未能禀报侯爷。”
继慕声微微颔首,其实,他心中也是对她有所怀疑,只是尚未证实,什么都不好说……
郑眉是在继慕声五岁那年进侯府的,进府后只是个妾室。隔年,继慕声的娘亲定安侯夫人屈长秀因病过世,郑眉才从妾室被抬为继室。
继君行之所以向礼部上报,是因为她进侯府以来,始终尽心尽力照顾着继慕声,由于屈长秀病体孱弱,根本无法善尽母职,继慕声便由郑眉照料,可说无微不至,继君行长年在边关,觉得自己正需要一个这样无私良善的女人为他照顾儿子及治家。
“师父,我一直将继母当是亲娘般信任着,但是我大病之后,却常常看见她露出冷漠及鄙弃的神色,还有继慕凡……她定然知道继慕凡的所作所为,却从未阻止。”继慕声眼底流淌一抹深沉的伤痛及挫折。
“世子爷,您何不告诉侯爷您已经康复,并将此事向侯爷禀报?”王梵超不解。
“父亲长年戍守边关,身负护国重任,不好拿这些事扰他,再说……”他眉心微微一蹙,“她的尾巴还妥善的藏着,怎好在这个时候惊动她。”
王梵超思索他的话意后说:“看来世子爷心里已有盘算。”
继慕声唇角一勾,笑意却不达眸底,深沉又难以捉摸。
通仙观的后院一隅,郑眉与赵芸娘正坐在树下的石椅上歇脚,继慕凡领着颜如雪在庭院里赏花,而那些随侍的婢女与奴仆被两名夫人支开。
“颜夫人,你这女儿生得真好……”郑眉望着不远处的两个少年少女笑说,“瞧瞧我们凡儿的魂都被她勾走了呢。”
“侯爷夫人过奖。”赵芸娘假意谦虚,“二少爷将来是要继承定安侯名号的,能与他匹配的当是名门淑女,又哪里会看上如雪。”
郑眉苦笑,幽幽一叹,“说什么继承名号呢?在侯爷及外人眼中,只有声儿才有资格继承。”
“大公子是个傻子,这爵位迟早会是二少爷的。”赵芸娘说。她可不是瞎说,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
“你有所不知……”郑眉语带哀怨,“侯爷对前夫人用情至深,在他心中,声儿才是他唯一的继承人,他日定安侯之位非声儿莫属。”
赵芸娘听着,若有所思。
继慕凡身为侯府的二少爷,兄长是个傻子,将来府中的大权多半还是握在他手上,要是如雪嫁了他,其实也不差,但如果继慕凡能继承爵位,那么如雪将来就是个侯爷夫人了,岂不是更好?她的身分便也水涨船高了……只不过,继慕凡眼下还不是世子呢!
“唉……”郑眉沉沉一叹,“这或许是我们娘儿俩的命运吧!”
赵芸娘微顿,“夫人何出此言?”
“想当年我进到侯府,只是个妾室,要不是屈姊姊过世,哪轮得到我坐在今日的位置?”她摇头,面色愁苦,“声儿虽傻,可还活得好好的呢,看来我家凡儿跟爵位是有缘无分了。”
她这么一说,赵芸娘瞬间意会到什么。
“夫人,请恕妹妹斗胆说句话……”她刻意的压低声音,“若世子爷死了,二少爷不就是侯爷唯一的子嗣了吗?”
郑眉微微挑眉,目光深沉的看着她。“妹妹这话倒是不假,只不过世子虽傻,身体可强健得很……”
“夫人,人有旦夕祸福,谁料得准?”
赵芸娘此话正中郑眉心思,两人眼神交会,似乎有了默契。
“妹妹有话直说无妨,这儿就我们姊妹俩……”郑眉语带暗示。
赵芸娘思索须臾,决定说出她心里所想,因为她深信,那正合郑眉的意。“夫人,世子虽傻,但已二十有四,早该是成家的年纪了吧?”
“确实。”
“我府上有一庶女,名叫无双,知书达礼,人情练达,而且吃苦耐劳,没有她不能做的事……”赵芸娘深深一笑,“让她嫁进侯府伺候世子,应能胜任。”
郑眉微顿,语带试探地问:“这名叫无双的庶女,听话吗?”
“听话。”赵芸娘补上一句,“而且,可有可无。”
郑眉咀嚼着她话中的深意,很快便明白了。“看来,她很适合嫁进定安侯府。”她露出浅笑。
赵芸娘微微颔首,“没人比她适合了。”
颜无双不知道赵芸娘跟郑眉已经开始算计,照例来到弄草堂帮继慕声抓了几帖药,那天他嫌她胸部小,她一气之下匆匆离去,并没跟他约定下次见面的日子,可她没有放弃治疗他。
而她出府前,颜如雪交给她一封要给梁志的信,等她来到弄草堂,伙计却说梁志有事出去了。
她便想,先前往万叶织交货,回府之前再过来看一看。这回,她依解老板所建议,精绣了一些姑娘家的腰带跟短披肩,希望能卖得好价钱。
提着药包,她离开弄草堂没多久,后面传来梁志的声音——
“颜五姑娘,请留步。”
她停下脚步,回过身,只见梁志喘吁吁的追了上来。
“我听伙计说、说你去过,刚走,所以……”他努力调着紊乱的气息,艰难地道:“有、有给我的……东西吗?”
见他跑得脸色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地,她忍不住笑了。
“梁二公子,你就这么担心错过如雪的一字一句?”
梁志很是难为情,手足无措地道:“你别笑话我了……”
颜无双看他面红耳赤,也不好再捉弄他,再说在这大街上,她也不适宜跟一个男人多谈。
于是,她跟他使了个眼色,两人便走到街边的一处屋檐底下。
她从袖袋里取出颜如雪托她转交的书信,“喏,如雪给你的信。”
梁志迫不及待的将信收下,“多谢颜五姑娘。”
“别客气了,能帮上你跟如雪的忙,我很高兴。”
梁志感激地说:“要不是你的帮忙,我跟如雪姑娘是不可能联系上的……”说着,他也从衣襟里取出一封信交给她,“有劳颜五姑娘了。”
她快速的收下书信,妥善的藏好,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颜五姑娘慢走。”梁志目送着她离去,好一会儿才转身往弄草堂的方向而去。
此时,在对街凉茶铺前的继慕声静默的看着这一切。
颜无双跟不知名的男子私相授受?看两人相谈甚欢,等颜无双离去,男子还深情目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