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黑衣男子倏地现身,拱手一揖,“主子。”
这几人是靳懿威重生后花了几年费心布局的暗卫,消息灵通,人脉极广,武功高强。他看着其中一名,“有什么消息?”
“二皇子在前阵子已经离京,大皇子派了暗卫一路盯梢,又派另一帮人用最快的速度前来定容县,他们已分别与几名官员和富商接头。”该名黑衣人迅速回报。
另一名黑衣人则将写着名单的信封递上前,交给靳懿威。
他抽出信封一看,愈看脸色愈凝重,“这几个人都给我好生盯着。”
“是。”三名黑衣人同时拱手。
靳懿威的脸色突然一变,“走。”
三人迅速从后方半开的木窗飞掠而去。
同一时间,一个娇小身影快步朝书房跑了过来,顾不得敲门就推门而入,在这间窗明几净的室内紧张的四处张望,只见靳懿威坐在黑檀木桌后方,在明亮灯火下翻阅书本,神情如常,范敏儿松了一口气。
“有什么事?”他起身绕过桌子走向她。
她粉脸一红,笑着摇摇手,“是我眼花了,我从我房里看过来,见你这窗子好似有几个黑影闪过,我还以为有人要对你不利,结果这里只有你。”不是她乱想,他的命不长啊,而且本来比他晚死的朱微茵却死了,谁知道他会不会上任不到半年就出意外。
深邃黑眸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你怎么会以为有人要对我不利?”她也太敏锐了。
她笑得有点尴尬,总不能跟他说自己是附体重生,早知道他这一生的最后半年是怎么过的吧?只好道:“我看到黑影就胡思乱想,却忘了你其实会功夫,我多操心了。”
他仍凝睇着她,俊美的脸上却是一片肃色,只有他清楚此刻的自己有多想将她拥入怀中,二十三年的生命里,不曾有人如她这般在乎他。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他不仅对她刮目相看,还不小心对她上了心,但在脱离死亡的阴影前,他怎么能这么自私的拥有她。
“回去睡吧。”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
“你也别太晚睡。”她向他行礼,转身走了两步,像是想到什么,又回过身道:“明天,我想到街上走走。”
他点头,“接下来我会忙于县务还有些许交际,恐怕无暇顾及你——”
“无妨,你忙你的县务大事,我在管这小院子之余,会自己找事做,你别担心。”她贴心的接下他的话。
他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她的体贴令他胸口暖烘烘的。
她已习惯他的淡然,只是笑着再度行礼。
靳懿威看着她娇小的身影步出书房,还细心的将房门轻轻关上,方吐了口长长的气,下次得更小心,不能让她撞见那些人。
他走回桌前坐下,从抽屉中拿出那张名单,再自桌上的笔架拿起一支狼毫沾墨,在名单上方写了几个字,有的是“大”,有的是“二”,有的是“三”,但也有几人是空白的。
这几个字指的就是朝中备受嘱目的大皇子、二皇子及三皇子,名单上有标记的是他已能确定那是哪位皇子的人,至于不确定的几人则成了关键人物。
就他重生这几年追查下来,他的死极可能是和自己挡了大皇子的财路有关。
定容县是富贾之地,三名皇子在他死前一年都曾私下到访,并与多位举足轻重的官员、商人秘会,其中,大皇子带走不少银子打点事物,还涉及卖官,打算为自己打造一条从朝廷通到地方的势力,以扩张权势。
他当年就任,从前任县官私藏的日志中发现这些秘密,还看到一件夹在其中的卷宗,是三年前的封档旧案,但才刚开始追查,就莫名猝死了。
他重生后继续调查,才发现江北有名富可敌国的富商万泰安与任职地方官的江方桩来往密切,后来两方关系生变,起因为万泰安被榨出来的油水远远不够江方桩所用,最后硬是被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一家子以抄家、斩刑及流放作收,江方桩却因此升官,来到江南成为巡抚。
思走至此,靳懿威黑眸盯着名单上的第一行字——宜和洋行朱永信。
在江南这一带,宜和洋行的朱家堪称富可敌国。
他冷笑,看来江方桩找到第二个万泰安了。
第5章(1)
翌日,靳懿威新官上任,但他没有留在府衙办公,而是让苏二驾车前往郊区南边坡地。
就前世经验,这个县官留在府衙是没事做的,商人忙着挣钱,官家忙着贪渎,平民百姓忙着在夹缝中求生存,忙忙碌碌只求三餐温饱,繁荣的通商城市中,府衙形同虚设。
因此前世他在空转一个月后,开始将心思移到南边未开垦的山坡地,鼓励贫困的农民认养,种植出的农作物由衙门统一收受,再找合作的店铺代售,薄利多销,利润共享。
接着他整顿旧书院,让无法受教育的孩子也能就读。
他开始有所作为后,连带的发现一些贪赃枉法的事迹,一些贪官污吏被他揪了出来,所以他在赢得百姓爱戴后,却因为追查旧案而死得不明不白。
这一世他提前作为,为的是更快找出真相。他的脑海浮现范敏儿那双澄净动人的双眸,心里清楚,因为她,自己更想活着。
在靳懿威的马车离开后,另一辆马车也离开县衙。
车内,范敏儿眉开眼笑的看着窗外的景致。
所以说,嫁靳懿威有什么不好?他给了她好大的自由呢。
马车行经港口,她看着停泊在岸边的许多艘商船,船员上下扛货,眼眶顿时红了,更在马车转进热闹大道后,鼻子开始发酸。
眼前所见是一家家洋行,在她前世的最后半年,宜和洋行其实已不再具有垄断性,港口这里成立了不少对外贸易的通商洋行。
这些洋行虽然只挖走宜和洋行部分生意,但他们与商帮、商会及官吏的来往远比宜和洋行热络,也会定时在商会开会交换消息、裁决一些仲介纠纷。
当时的她清楚这些通商洋行藉由这些聚会,在台面下花钱拢络官吏,有为官者当后盾,一步步抢占洋行这块大饼,而她因不喜官商勾结,自然不会去趟这浑水。
晓乔的经商之道是她教的,因此晓乔肯定也不愿与这些官商交流,再从昨晚在会馆时,二叔跟那些富太太熟稔到不能再熟稔,还一面倒向他的氛围来判断,晓乔处境堪忧,她不会是一人单打独斗吧?
思绪间,宜和洋行的匾额已映入眼帘,它的位置很好,在大街拐弯处,上下两层楼,门庭宽阔,物品排放得琳琅满目却不拥挤,反倒是有一股自在的优雅,走在其间,来客能伫足细细观赏。店铺后方则隔有几间雅致小房,专为招待达官贵人,或品茗,或观物。
马车在大门前停下,范敏儿努力压抑着激动兴奋的心绪,在玉荷跟雁子的搀扶中下了车,也在两名眼熟的老伙计招呼下,逼自己慢下步伐的走进店内。
“你们去买我交代的东西,等会儿再过来这里找我。”她向两名丫鬟微笑吩咐。
玉荷跟雁子点点头,但在离去前,不忘要伙计们小心伺候,并将范敏儿的身分说了出来。她们并非抬身分压人,而是这店内客人不少,其中几名洋人,直勾勾地盯着她们家主子看,谁知道那些洋人会不会冒犯主子。
“原来是靳夫人,失礼了。”两名老伙计连忙行礼,其人一人更说着要去找乔主子过来亲自招待,让另一名伙计先带着她到后方雅间暂坐。